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行驶在丛林之中,一个扎着双髻的小丫鬟探出脑袋张望片刻,随后返回车内向自家小姐禀告:“小姐,不远了。”
车内被尊称为小姐的女子莞尔一笑,羞涩又紧张地拨弄胸前的黑发,问:“环儿,今天我的装扮可还好?”
“哎呀,小姐,你都问了八百遍了。你的美貌天下无双,我保证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动心的。”
的确,这位小姐一袭水绿纱裙,容貌可属倾国倾城,仪态婀娜,谈吐温婉大方。此等女子很难不让男人动心。
“可是……”柳素颜叹了口气,毫无底气,“君上什么美人没见过?他都没多看一眼,之前我的表姐就吃过他的亏。娘亲也真是的,非让我去接近君主,表姐都办不成的事,我又岂能做到?”
“没事的啊小姐,就顺着夫人的意思过过场子嘛~不过话说回来,这几位君主除了四君上,其余都不沾女色,外界都传他是……”
说到这,环儿拉着自己的袖子做了个撕裂的动作。
“不是吧……我可听说他曾经有妻子的。”
“唉~可能就是女人玩腻了,换个对象喽。二君主和四君主宫殿里不就养了男宠嘛,他们是兄弟,当然喜好也差不多喽……”
想要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却被素颜狠戳了额间,责备道:“不得无理。你呀,平时没事就喜欢打听这些八卦,小心这些话被有心人听了去,告你一状,割了你的舌头。”
环儿立刻捂住嘴,捋捋自己的舌头,她可不想没了它。素颜被逗地噗嗤一笑,但很快笑声被车夫打断:“小姐,到了。”
素颜再次整理衣装,在环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一路上,她的内心既忐忑又激动。她曾见过三君上几次,风度翩翩,宛如璞玉,只能远远观望。她对其是有好感的,虽然知晓对方难亲近,但娘亲的一再劝解下,她还是想来试试。
可现在,她连这宫殿的门还没进,就被拒之门外。
“抱歉,柳小姐,君主此时不在殿内,就此请回吧。”殿外侍卫拦住了她们,为首的还是三君主的贴身护卫云磊。
“君上什么时候回来?”
“这……属下并不知晓。”
柳素颜心彻底凉透,第一次就运气不佳连人都没见着,她有些不甘心,一直杵在那并不想走。
“不是吧,我们大老远跑过来君主居然不在?不在也就算了,还不让我们进去,就算等至少让我们入殿吧?”环儿抱着盒子抱怨道。
素颜小手卷着胸前的头发,亦有些垂头丧气,来回踱步,说:“再等等吧。”
果然没多久,从远处飞来一道白影,速度极快,直至一个旋身挥袖、安稳地落在地面,素颜才看清来人。俊美绝伦,气宇轩昂,不是别人,正是三君上堇然。只是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位身形娇小的紫衣少女,少女脸色煞白,浑身打着哆嗦,嘴里不停嘟囔着什么,看起来已经意识涣散。
侍卫纷纷下跪行礼,堇然直接大步流星地就要踏进殿,完全忽视了一旁的素颜。她只好叫住:“君上。”
堇然闻言,这才施施然停步看向她,只是目光寒彻,犹如冰霜,语气更是凉意瘆人:
“你是何人?”
素颜慌忙行了一礼,道:“小女子乃左相之女,名叫素颜,是来给君上献礼的。”
堇然眸子微眯,打量一番,心中有了作数。左相被削权,这么快就摇着尾巴前来讨好,甚至搭上自己女儿。
“哦?左相有心了,代本君谢过左相的好意。只是我还有急事,不便待客。”说罢,他抬步就要走。
“君上!”素颜下意识地叫住他,才发觉有些无礼,又慌忙欠了欠身,“君上可是想救这位姑娘?”
堇然怔了怔,看向怀里愈发抖得厉害的灼儿,她嘟囔的胡话更是令人心疼。
“疼……好疼……”
“我不能死……师父……”
“我不想吃他们……我不想做半妖……”
他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几分,有些不敢置信地再次打量她,道:“你能救她?”
素颜却缓缓摇头,仔细查看后实话实说:“只是略懂医术。这位姑娘看起来疼痛难忍,虽不知是何缘故,但我这里有一颗炼制三百年的丹药,是极难得的上补佳品。虽不敢言能根治,但至少能缓解大半疼痛。”
说罢,她摆摆手让丫鬟环儿递上盒子。环儿极不情愿挪着步子,打开檀木盒。盒中赫然是一颗青绿色泛着荧光的丹药。
“这是你炼的?”楚然的眸子眯地更甚,仿佛千年寒冻地潭水深处。
素颜点头,莞尔轻笑:“,是,家师是萧夫子前辈,虽然他已故多年,但还是学了些皮毛。君上不必担心此药有何问题,若是无用,大可再来找我。”
虽有顾虑,但堇然还是接了丹药,喂了怀里的人儿。果然,没一会儿灼儿紧拽堇然衣襟的小手慢慢松开,气息平稳许多。
堇然终于露了喜色,对素颜的态度明显转好,甚至轻声言了谢。
“择日本君必登门拜谢。”
素颜屈膝颔首行了一礼,望着三君主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待灼儿醒来,她已在堇然怀里睡了半日。
“醒了?”
灼儿迷惑地扬起小脑袋,正好瞧见堇然精致的下巴。眨巴了两下明眸,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又被摁回怀里。
“若是还疼就再睡回吧。”
没了平日里的讥言戏谑,此时的堇然温柔若薰风,吹得灼儿竟有些暖意。
他的怀里很温暖,鼻间还能清晰地闻见他身上散发的幽兰清香。
这种安逸的感觉像极了师父在身边的时候。
“灼儿……不疼了。”她轻声呢喃,像只小猫蹭了蹭脑袋,学着以前在师父怀里那样撒娇。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她一下子弹跳开来下了塌,离了一丈远。
“这么快又翻脸不认人了?”
堇然随手拢了拢衣,轻靠在塌侧,他随身披了件竹纹白袍,露出白皙性感的胸膛一禺,淡雅的气质增了几分妖媚。
此情此景,她很难不想歪。
她上下摸索了自己一番,确定衣物都在才松了口气。
堇然被气笑了,一脸委屈:“是你疼得晕厥倒我怀里,是你喊着疼扯着我的衣服不放,被轻薄的是我才对。”
努力回想起昨夜的零星片段,自己来来回回晕厥了好几次,以前自己还能强忍下来,怎么在他面前松了戒备?
“你……”她憋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辩驳,只能羞闷地一跺脚,“下次你不用管我,也不许碰我。”
堇然回想起以前的她,虽也身为半妖,但月圆之夜蚀骨之痛并不会如此强烈。那温泉连通妖界莲池,是上好的疗伤之地,以往这种情况都是用它缓解,可昨晚无论如何也缓解不了,反而加剧,所以不得和带她回了瑞宁宫想办法,索性遇上了左相之女解决了此事。
她身上到底出了何变故?
“也不必强撑着,我会想办法救你。你之前说盗神物是应了师父的遗愿救自己的命?为什么是神物?”
灼儿瞅着一脸认真的堇然,纠结着要不要吐露,半晌只道:“这是我和我师父的事,不用你管。”
“你师父……可是南宫子宗?”提及名字时,堇然已经极力掩藏愤怒。灼儿和那人同姓,如此罕见的姓氏,他早已猜到灼儿梦里时刻嘟囔的师父是谁。两年前他突然造访,逼问五百年前的事时,他就该猜到。
灼儿讶然,问:“你认识他?你怎么会知道……”
“这个人不可信,”堇然出言打断,“也不知道他让你盗神物是安得什么心思,救你?你不还如求我。”
“胡说!我师父才不是那样的人!”灼儿怒斥反驳。
“那是你不够真正了解他,他欺师灭祖,人尽皆知……”
“我不许你诋毁我师父!”灼儿已然气得浑身发抖,眼里甚至噙了泪,“我师父是天下最好的人,他已经为了给我续命修为散尽死了!你懂什么?”
一提起师父,揭开那不愿提及的伤疤,灼儿失了控泪水决堤,扭头跑出了房间。
待堇然追出,寻到她时,她蜷缩在一处小角落埋着头小声抽泣,完全没了平日任性跋扈的模样,更像一只无家可归的猫儿。
堇然刚想靠近,她听了动静,立刻厉声制止:“别过来!”
“灼儿……”
灼儿转动着小身体往角落里又挪了挪,身子止不住地颤抖,嘟囔着:“如果师父还在就好了,我不会怕疼,不用受人摆布,在这世上苟活着。其实我……真的不想活了,可是师父拿命救了我,我必须活着……”
堇然杵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她发泄,心底五味杂陈。好几次想上去安慰,都被她厉言喝止。逐渐,眼神渐渐暗淡下去。
有些东西,求之不来,求而不得。
不知不觉哭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只觉夜色更深,已不见了堇然的踪影。
艰难地站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身躯,灼儿四处游荡寻了一番,竟真的没了他。
“阿然……阿然?”先是小声询问,没人回应,又加重了音调,也只有袅袅回音回荡在空阔的庄子。
是生气了?灼儿竟有些失落。自己那般凶他,他便一气之下地走了么?把她一个人扔在这?
“走就走吧,谁稀罕呀。”她嘟囔着,虽然嘴硬着这样说,但心里如空了一个深渊,空洞洞的。
徘徊良久,觉得无趣,索性拿上自己的东西,离了这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