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仅有少许妖力,转化不了妖形,只是一只瞳孔会幻化为青色。说白了,半妖不过就是个非人非妖的怪物,入不了轮回,三界不容,只能苟活。每逢月圆,体内妖力就会试图冲破身体,难受不已。
无数漫漫长夜,每当她无法入睡的时候,她就透过天窗数星星,想起小时候。
小时候,她总黏着姐姐一块睡,那段对话还记忆犹新。
“姐姐,我睡不着,怎么办啊?”
“那就数星星吧。”
“可是星星数得完吗?”
“不用数完啊,数着数着你就睡着了。”
“嗯,那姐姐跟我一块数。”
“好。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回忆与现实相糅合,她盯着夜空木讷地数着,已是物是人非。
数到天明,也未睡下。
自成半妖以后,那只妖魅隔三差五给她送吃的,刚剜的眼、刚割的耳、刚掏的心……她不敢吃,她知道都是杨府家眷的。地牢隔音虽好,但能时时听到惨叫。
人命于那妖而言,不过玩物餐食。有时觉得无趣,就抓来她一起看,亲眼目睹那妖如何折磨他们。玩腻了,便将目标锁定在她身上。月圆之夜,明知她会痛不欲生,却给她逃脱的机会。当然,她得有这个能力在倒数三声后能成功逃脱这偌大且错综复杂的地牢。
最绝望的,便是希望近在咫尺,而你却无法够着。
可她不灰心,经历无数次失败的同时,默默记下了地牢的结构路线,计算出最短的路线。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
与之前一样,她以最快的速度向黑暗中冲去,却没跑几步,一个转角抱着身上沉重的铁链,静静等着。果然,那只妖向她常逃的方向追去。她立刻原路折回,回到自己牢笼的房间,然后向另一条路轻声疾步。去了处在地牢中妖的房间,寻到钥匙,解了身上的枷锁,将其藏好。然后自己藏在她的房间里,忍着疼痛。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此刻那妖正疯狂地在地牢中寻她,妖惧白日,平常只在黑夜里行动。她藏在床底,默默等着机会。
果然,妖寻了她一夜,一时气急败坏,直奔囚禁杨府家眷的牢房,开始惨绝人寰地折磨。听到惨叫声,她知道此刻那妖的所在位置,从床底窜出来,在脑海中飞快制定出一个路线,拼命奔跑。
她还记得逃出山洞时的那刻,阳光虽然灼眼,一只眼睛几乎看不清东西,但是她看到了无限希冀,自己仿佛已经救赎。
可她不能松懈,还在努力地往前跑,她知道那只妖早晚会发现。
她不记得跑了多久,从天明跑到天暗,双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麻木地奔跑。终于,她停了下来,改为漫无目的地行走。
她饿极了,凡人食物只能让她消除饥饿感,只有生命精元可以让她恢复体力。她身处于一个陌生的森林中,不知如何觅食。直到她寻到了一处林中竹屋小院,恍恍惚惚地进了去。
“有人吗?”她虚弱地大喊,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晃悠着。耳边忽然响起几声鸡鸣,她按着声音寻过去。饥饿难耐的她没想太多,抓住一只鸡学着那妖教的吸食它的精元。一连将圈养的好几只鸡杀尽,又不满足地埋头啃咬生吃。
“好大胆的丫头。”一声低沉的男音从身后传来,吓得她丢下手中之物,埋头一溜烟地跑了。
她躲在竹屋附近,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太远。其实她很想问那人,可不可以收留她,可内心却极度抵制外人。
此时此刻的她不敢相信任何人。
夜里的风格外冷,她仅着一件残破的轻薄单衣,蜷着小身子打哆嗦。她痴痴地望着竹屋中的灯火,有火的地方一定很暖吧,她眼巴巴看着。最后冻得实在受不了,悄悄跑过去,贴着竹屋一角,获取这奢侈的温暖。
门突然开了,吓得她立马又要逃,那人却是抢先一步来到她跟前,将一件厚实的狐皮大衣披在她身上。
她怔了怔,慢慢抬起头,这才第一次看清那人。
一身黑色素衣,身资高大伟岸,五官棱角分明,模样约莫二十五六岁,一双墨色深眸如夜泛着点点星光,同样盯着自己。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师父——南宫子宗。
她立刻低下头,想着自己蓬头垢面、满脸污渍,一定吓着他了。
谁知,他静默良久,喃了句:“九九?……”
她慌忙摇头,将身上的衣服丢还给他,再一次逃走。只是这一次没逃多远,便在这小院门口迎面撞上一人。
”好你个小妮子,让我找得可真辛苦!“那妖终究是寻到踪迹找上她,一个利爪狠狠地划开她的肌肤,她重重地跌倒在地,一脸惊恐。
没想到会这么快追来,她咬紧牙再次爬起想逃,身后紧接着又是一道皮开肉绽的抓痕。她不死心,继续爬……
妖再次挥爪,却在落下之际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妖风圈住,身前赫然站着方才的玄衣男子。他再一甩手,那妖被强大的气流冲开,退后几米远。
她趁机爬起来,躲在一颗树后,盯着这边的动静。
妖瞪着来人,眼里尽是杀气:“哼!一只半妖也敢阻拦我?真是好大的胆子!”
男子轻轻一笑,”你也不过一只修为百年的妖,闯入我的领地,就应该守我的规矩。你放这个小姑娘走,我暂可饶你一命。“
”口气不小,“妖魅却是转了语气,迈着妖娆的步子来回踱步,”我看你皮囊不错,不如跟我走,同我作个伴?“
男子扯出一边嘴角,看不出笑意,手中幻化出一根银链长鞭,一扬鞭,冲那妖抽了过去。妖魅措手不及地受了一招,瞬间大怒,与之开打起来。
她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精彩的打斗,男子的动作连连成招,没有给对手空闲的机会,明显武力占着上风。短短数十招,那妖已经伤痕累累,转而想逃,却被男子一鞭卷住脖子,一个飞身向后猛拉,巨大的力度让妖的头颅直接掉了下来,顷刻灰飞烟灭。
她惊得张大嘴,不敢置信一直虐待她的人这么快就被打死了。
男子收了武器,向她走过去,这次,她没有逃,而是一直盯着他。
”别害怕,跟我进屋吧。“男子想牵起她的小手,却被她猛地抽回,犹豫片刻,她还是拉上他的衣角随之进屋。
进了暖和的屋子,男子亲切地嘘寒问暖,烧水寻衣,给她收拾一切。全程她都默不作声,只是偶尔点头回应。
好好整理干净自己,她依旧蜷缩在床角,呆呆地盯着男子。男子坐上床朝她靠近,她立刻换了个位置离远些,头也深埋进臂膀里不再看他。
”你叫什么名字?“
好半天她才慢慢抬起头,怯怯道:”灼儿……“
”姓氏呢?“
她摇头,“没有姓。”在她心里,姓陶姓杨都是屈辱。
“那不如跟我姓,我姓南宫,好不好?”男子笑起来十分迷人。
“南宫……灼儿……”想了想,她轻轻地点点头。
“你的家人……”问到这,男子语顿,换了句,“今后你可以住在这,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见她许久才点头答应,男子正要离开,却被她拉住了衣角。
“哥哥……你会死吗?”她无比认真地瞪着明眸大眼,“会不会抛下我?”
男子怔了怔,笑道:“当然不会,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对我好的人要么死了,要么抛弃了我。我觉得自己是个灾星,我怕大哥哥你也会离开我……你能保证吗?”
这是她唯一的心愿,一个人孤孤单单被老天遗落在角落的感觉,她会很恐惧。
男子思忖良久才笑着点头,答了一句:”我保证。“
她再次拉了拉他的衣角,好半天才鼓起勇气道:“还有一件事……你……可不可以做我师父?”
男子笑出声,不明白,问:“为什么?”
“因为你武功很厉害,我想和你一样厉害,这样我就不会再受人欺负了。”她无比坚定地说道,小手甚至拽成拳。
原本以为很难应下的男子却很快点头,“好,你想学什么,我都会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