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闵静被叶伟伦的情况牵动,心都飘去医院了,明天哪还有心思去补习,正想着如何开口给陈校长打个电话,陈校长的电话便打给闵爸了。陈校长因为私事,明天的补习暂停了。闵静在闵爸面前伪装一副惋惜之状,转身回房后,就忍不住旋转雀跃地扑在床上,想象着明天叶伟伦清醒后,与他重新见面的情形,就又从床上爬起来,在日记里写着购物清单。“明天我有一天的时间了,我要去带些补品水果看望阿伦,还有阿姨。”她拿出自己的钱包,确认了一下金额后,抱着日记美美入睡。
隔天一大早,闵静拖着花篮水果去看望叶伟伦时,周警官也早早到了,双方都给叶阿姨带了早餐,他没理会闵静,径直进入病房后就把门关了,将闵静阻隔在外,眼巴巴地朝里望。叶阿姨正趴在叶伟伦的床边,听见动静便醒了,看见门外闵静的小脑袋,便想让闵静进来了,周警官看见今天就她一个人,也就没有阻止叶阿姨去开门。
叶阿姨接过闵静手上的东西,柔声地向闵静交代:“伟伦还在睡,我们小声一点。”闵静紧着点点头,乖乖地跟随叶阿姨,看见了病床上平躺着,整个脑袋包裹着纱布的叶伟伦,脸颊凹陷得像骷髅披上人皮,眼角和嘴角暗沉,颧骨突起,下颌线分明地像石膏立体三角形的一角,脖子和锁骨也瘦得现形。就像美术生练习的素描画一样,用着炭笔描摹着他的病态躯壳。
叶阿姨掖着被子的两角,用棉签润湿叶伟伦干裂的嘴唇,做完一切,转头就看见闵静眼里泛着泪光,惺惺相惜地揽抱着闵静的肩膀。周警官让叶阿姨吃点东西,叶阿姨就带着闵静在门外的长凳上吃早餐。
她捧着已经变温的皮蛋瘦肉粥呼呼,眼泪就掉进粥里了,叶阿姨拿过她的粥,擦拭着她的眼泪,问她怎么哭了,闵静呜咽着说:“阿姨,如果那晚我们没去南明山,如果我没有提前离开,说不定他就不用遭罪了,4个小时的手术,颅内出血那得多疼啊。”她愧疚地低下头,这也是她之前不敢见叶阿姨的缘故。
“小静,不要把一切揽在自己的身上。一切都过去了,伟伦这孩子回来就好,不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叶阿姨抱着闵静的肩膀摇啊摇,两个女性互相依靠着安慰着彼此,让双方的心情都愉快些许。当李思维也提着早餐到达,看见的她俩就像一对姐妹似的依偎。
叶阿姨看着这堆早餐,心里也热气腾腾的。她能看见,过去日子里,她被剥夺掉的生活的光彩,正在重新焕发着光亮;看见初升的太阳的第一缕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照射在白色的病床上晕出暖黄的光泽;看见活生生的孩子们脸蛋上散发的红润色泽,那是失而复得的喜悦的色彩;看见来来往往的身着蓝白相间病服的病人,和他们色彩纷呈的亲人,都向她投以真诚的微笑。她的泪珠也掉在了黄灿灿的油条上,白花花泛着嬷嬷的豆浆上,白乎乎软绵绵的大包子上,粉嫩嫩香喷喷的云吞面上,还有晶莹剔透的虾饺上、黄色花束般的干蒸上。她才知道眼里有光、食之有味的滋味,所以为什么常说美食能治愈人呢,因为美食背后蕴涵的情感的光辉,让生活变得有意义。
三人还在收拾残羹,周警官走了出来,告诉了他们一个好消息:叶伟伦醒了。
李思维推着手让她们赶紧进去看叶伟伦,他一人将长凳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了。周警官给叶军通了电话,告知他这一消息,结果叶军一听,急忙问道:“醒了就好。那他的精神状态如何?小周,问询进程可以推后一点,让他缓缓,稳定一些再说。”
“好的叶哥,伟伦也算我半个外甥,我能这么着急追问案件吗,你放心好了,这边有我照顾呢。”周警官看见李思维扔完垃圾正走回来,便拦住了李思维,“人数太多了嘈杂,对病人不好,你今天先回去吧,改天再来看朋友。”
李思维也是有点可惜,恰逢伟伦醒来,他就在门外,却不能第一时间见到。他叹息着,眷恋地看着里头叶阿姨和闵静的关切模样,周警官拍拍他的肩背,送他离开了。
李思维跨上单车,想着陈茉没来,有些不可思议。天天怼着他,说他没情谊,遇事也总第一个人跑在前面的陈茉居然没到场,那他就非常有义务给她打电话了。找到了理由,他就立即致电陈家,响了好一会也没人接,李思维抿了抿嘴巴,失望地结束了拨号。
此时陈家没人在家,陈建功周五晚之后就没回过家了,而陈茉在今早也外出了。可以说是巧合,也可以说是必然之事,陈家父女在警局相见了。
陈茉是因为心里记挂着那具女尸,想一探究竟那是不是闵安,因此到达警局等着叶叔叔得空了问问案件情况,即便叶叔叔也不会告诉她。陈建功也是心里记挂着那具女尸,但和陈茉不同,叶军一定会告诉他,他是作为闵安的亲属陪同闵婆婆,一同被警方通知过来的。
在警局的相见,俩人都诧异不已。陈建功见着她,追问着她来警局干嘛。而陈茉见到他,还以为他犯事被抓,刚被放出来,身上的还是周五晚上见过的那套衣服,直到她看见闵婆婆从会议室出来找陈建功,她就悟了。
原来闵婆婆失踪的孙女就是闵安啊,原来那么些看不清相貌的寻人启事上的女孩就是陈建功收藏在心底里的人儿,原来闵婆婆才是陈建功的亲人,而自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失望不是一天两天积累的,陈茉心淡如水,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建功,但心里的寒凉藏不住地外散,经过的人的体感温度都要下降几度。
陈建功见她来了也没干什么,问她是否是在路上看见了自己才追着过来的,她也不回答,叫她没啥事就回家,她不理睬,双手交叉冷冷地看着他,之后任由陈建功拽着她,跟着闵婆婆一同坐在了会议室等待着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