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她不敢再招惹我。”
“那年,我八岁。”
“等九岁的时候,我爷爷奶奶,不知道是听到什么风声,终于从南部回来,知道我妈去世了,后来我外祖父也来了,他们吵得不可开交。”
“爷爷一直道歉,说权家对不起陆家。”
“我很想插话的,但是那时候呢,可能是情绪太激动了吧,我一下子说不出话,失声了,失声了大概半个月,他们当时一个两个抱着我哭。”
“眼泪鼻涕擦得我身上到处都是,被我推开了。”
权斯燃说到这里的时候又笑了一声,兴许是他的语气有些幽默,温蝶想象了下那个场景,也笑了出来,她抱他抱得更紧了些。
“再之后就是我被外祖父接到陆家待了会儿,他们找T国最好的医生给我调养身体,不过后来我奶奶,三天两头来陆家道歉。”
“估计是把我外祖父说服了吧,我又回了权家——不过回来之后呢,许苏烟就失宠了,孔晓倩就进来了,估计是我奶奶想让权振辞让她滚。”
“权振辞不愿意,所以,就多找了个女人,这样,让她们‘龙争虎斗’,互相伤害。”
“再之后就没什么了,从九岁开始,我基本都是奶奶亲自照顾,她把我照顾得很好,我很快又健健康康的了。”
“只不过,心理上的创伤嘛,还是难以痊愈。”
“你的房间很黑。”温蝶抱着权斯燃,话音微微打着颤,蹦了出来。
“对,夫人发现了。”
她嗯了一声,心里很闷。
“我妈去世的时候,是晚上,她说要带我去海边看星星,结果车子爆炸了,那些光,把天空照得跟白天一样。”
“哦,刚才有一个漏了说,当时车子爆炸的时候,我也在车上,是我妈用锤子砸了好久,把我用力往外推,我才活下来的——她让我跑,我奋力跑,跑不动回头往那边看的时候。”
“就看到了刚才我说的,那些光把海边的黑夜,照得跟白天一样。”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就开始畏光,有光的房间,就睡不好觉。”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温蝶禁不住回忆起和权斯燃结婚以后,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的点点滴滴——
刚开始和他一起坐车的时候,他那边的车窗总是不喜欢关严。
御龙居的那天晚上,他让她跟他一起上楼,结果八楼,整整八楼。
他非不坐电梯,非要走楼梯。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了,对密闭空间有PTSD。
还有什么,不碰酒,这个算吗?
哦,还有,那些洗浴用品上“孕婴适用”的标签,她又忘记了,之前总说要记得问他来着?
不过,会不会又触碰到他的伤口。
温蝶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别再问了,她听着都这么难受,他自己得多难受啊。
等等,还有!恍然之间,温蝶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从记者大会上回来,权斯燃像个孩子似地向她讨要奖励。
原来不是因为记者会上,本身他的表现够好。
而是因为,那是一场交通事故!
交通事故,车祸。
记忆破碎开来,又在刹那间一片片如同拼图一般拼成了完整的画面。
温蝶红了眼眶,啪嗒,眼泪如断线珍珠般往下落,看得权斯燃一愣,随即将她抱到怀里一下一下地哄,“怎么哭了,别哭,乖,别哭了。”
“记者发布会……你是不是很痛苦。”
怪不得,怪不得记者发布会那天,权斯燃会说出那个存活下来的女婴的眼泪,是“宝贵的眼泪”这种话。
他那天是不是也想到了自己?
他也是陆雅馨用生命托举出的宝贝。
“夫人,你这样问,有点伤人。”
温蝶抽噎了下,忽然又想到自己下午时做的那个荒谬的梦。
其实这样想,她倒也不介意给他生两个孩子。
不过,蛇庄的事……
算了,人不能太贪心。
她自己还对权斯燃藏着掖着呢,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捅他的伤心处。
眼前挨过来一片雪白,权斯燃用绵柔纸巾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眼泪。
“别哭了,乖,夫人一哭,我心都要碎了。”
温蝶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却是一时半会儿平复不了。
啪嗒啪嗒下雨似的。
权斯燃没辙了,干脆亲上去,于是泪水和爱怜的亲吻交融,这下倒是有些作用了,吻停住,温蝶抹了抹眼泪,缓住了情绪。
随即她察觉腰间的力道大了些,权斯燃望向她,忽然笑了下,“所以,夫人。”
“嗯?”
“我向夫人坦白了这些,那夫人,是不是也得向我,坦白一些?”
“什么……”
嘭咚。
温蝶心脏骤然急速下降。
男人神情又似初见那天,带了些清冷,唇角的弧度也勾得撩人。
看得她心惊。
不是,这男人变脸要不要这么快啊?
他抬起她下巴,又亲了她一口。
“真的不告诉我吗?如果不告诉我,等我有一天查到了,等待夫人的,就只有一件东西了。”
“什么?”
“看来,夫人,真的有事情瞒着我。”权斯燃眼里浮出笑意,点了点头,温蝶张了张嘴,瞬间想将刚才的自己绞杀。
她干嘛要问那句“什么”?
知不知道好奇心害死猫啊。
“我没有,没有……”
“夫人,撒谎可不是什么好孩子。”
权斯燃盯住温蝶的眼睛,瞳仁泛出了些幽深的冷光,只是那神情,分明还是宠溺。
他在给她机会。
温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她张了张口,他唇角勾起一丝得逞的弧度。
“说,还是不说,同样的话,该我问夫人了。”
“不说然后被我发现夫人骗我的后果,”权斯燃指了指主卧那张床,“看见了吗?我会把夫人绑在那里,手、脚、脖子,都戴上链子。”
他抚摸她脸颊,那里湿漉漉的还有泪痕。
他用手指摩挲她唇瓣,低头亲了下她额头,享受着她在他怀里被吓得轻轻打了个颤。
“只要我想,我会每天,不分昼夜,享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