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发近,不出意料是蓝启。
气质冰冷如鬼魅的年轻男人径直走向权斯燃,直到挨近,没什么表情的一张脸才露出恭敬之色,“燃哥,人带到了。”
权斯燃放下筷子。主座上温盛鑫微怔,看了过来,“斯燃,这是?”
“温叔叔,那名女佣找到了。”权斯燃朝温盛鑫淡淡一笑,声音平和。
在座的人都是聪明人,听权斯燃这么一说,不由地感到头皮发麻。
悄无声息地就找到了个在大宅子里失踪的人,可见,权斯燃抵达后的第一时间就在温家大宅里布置了自己的眼线。
稍有不对,便是就地擒拿,根本不可能给任何人伤害他的机会。
不过这歪打正着的,倒是完美契合上了霍莲的心意。
霍莲脸色转瞬间好看了许多,“那等吃完饭,好好审审她——做出这种事,实在是过分。”
权斯燃点了点头:“嗯,我也正有这个意思。”
“尤其是这幕后主使,得揪出来,好生处理。”
说着打了个眼色,蓝启很快退后往外走了。
啪嗒。
长桌末端,秦晚玉筷子掉到了桌面上。
紧跟着哐啷一声,碗也砸到了桌沿,好在被旁边的温霁月伸手扶住了,没摔到地上。
“妈,你干什么呢?”
温霁月本就惨白的脸被这一惊,霎时难堪得更加厉害。
反应了下,她略尴尬地看向温盛鑫,又看了眼霍莲:“爸,霍姨,我妈她今天不舒服,不是故意的,您二位别往心里去。”
长桌摆着去蕊鲜花,四小姐温筱雅挨着母亲霍莲坐,中间两个座位摆着花瓶隔开了温霁月和秦晚玉。
但对面温霆厉挨着权斯燃,和温二少温烛赫之间却是没有花瓶隔开的。
因而本应该也在桌子末端的温烛赫,此刻是在自家母亲和妹妹的斜对面。
温霁月说完又朝温烛赫打眼色示意对方也帮忙说两句,那眼色打得,也就格外的明显。
温盛鑫自然瞅见,随即便只冷哼了一声,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温霁月暗握了握拳,但短时间内也不敢再说话,只得默默低回了脑袋。
一时间长久的寂静。
不过温蝶倒是浑不在意,今天的饭菜实在是合她胃口,而且大抵是这一出又一出的好戏看得她过于高兴了,她本身的食欲也大增,吃得那是相当的香。
权斯燃垂眸,便看见温蝶吃着碗里菜,小口小口的,很乖,他眸光微微一闪,心里总觉得哪里有点怪。
很快,反应过来了。
不对,在御龙居的时候,小蝴蝶的食欲,似乎没这么好吧?
怎么,对着他这张脸,她吃不下饭?得排排坐不看他了,才吃得香?
眉梢挑了挑。
他很丑?
温蝶吃得欢,一筷子鱼肉夹在了她碗里。
“夫人多摄入些蛋白质。”
“啊……哦。”
约摸二十分钟后,温蝶停下筷子拿了餐巾纸擦嘴。
权斯燃紧随其后。
霍莲和温盛鑫对视一眼,温盛鑫点了点头。
霍莲笑起来:“既然都吃饱了,那我们下楼吧?”
“嗯。”
权斯燃应声起身,温蝶紧跟着也站了起来。
但接着就发现餐椅和餐桌的距离太近,她根本站不直。
这配套的餐椅很重,不知采用了什么材质,她先前入座时企图移动,但碍于“温三小姐”的体力,没有移开。最后是扶着桌沿坐进来的。
而且座椅一角还很尖,她若是要直接站直,那尖锐的部分势必要完全抵到她腿上。
且现在比进来时糟糕多了,现在,可是吃饱了的状态。
所以,要成功出去,她就必须得弓背弯腰减少身体和桌子的摩擦,不然可要遭罪——幼时丧母后她曾被温家人暗里克扣过很长一段时间的伙食,胃本身就是不太好的。
但,她现在穿的是旗袍……弓背弯腰的姿势,又实在是不敢想象。
而且,权斯燃可还在她身边呢。
温蝶双手抓着桌沿,动作凝固了,不由地懊悔起刚才太过高兴吃得过于饱了,心道不然贴着桌沿慢慢出去胃的疼痛度她也是能接受的。
就在这时,突地,她手被握了住。
权斯燃微用力,支撑着温蝶站立的力度,垂眸注视她细腻白皙的小腿,稳而准地,将她身后餐椅一撤悬空拉了开。
餐椅四个脚稳而轻地落在地毯上,温蝶站直回头对上权斯燃,瞳仁微扩。
“下次这种事,夫人应当叫我。”
权斯燃就微俯身,温热有力的手掌贴到了她腰上,短暂地扶了一下,热息落到她耳根上。
热乎乎,痒酥酥的。
温蝶心跳骤然加快,面颊也不由地染起两团红晕,心里随之升起一种奇异别扭的感觉。
权斯燃注意到她刚才……还,帮了她?
但不等温蝶细想,权斯燃搂着她往楼下走,后头很快跟上温家的人。
蓝启领着一行黑衣人候在大厅,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押着那名“消失”的女佣。
女佣白着脸,手指紧张地回曲着,目光投向了楼梯这边。
权斯燃瞅了女佣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踏下最后一阶台阶,牵着温蝶落座。
温家人紧跟着过来坐到两侧沙发上。
入座没两秒,霍莲朝权斯燃优雅一笑,“斯燃,你审,还是我审?”
“现在脚底下是温家,那当然是霍阿姨审。”权斯燃瞅了眼面前被黑衣人压着肩膀脸色惨白的年轻女佣,笑着看回霍莲。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温蝶不由地在心里感叹权斯燃的话术和地位确实是高。
一句话不仅把霍莲在温家的地位给抬了起来,还把秦晚玉的身份给压了下去。
且还让作为温家家主的温盛鑫听了后不仅屁不敢放一个,面上还堆着笑。
真是了不得。
霍莲开始审人。期间有人来送饭后水果和茶水,这次换成了透明的玻璃壶。
权斯燃似乎对审判并不关心,他手机敲着字儿,不知道在弄些什么,不过温蝶猜应当是公务。
终于,在女佣哭哭啼啼求饶并不小心蹦出个类似于秦字的音之后,权斯燃动作一顿,长目微凛,冰冷的视线如利剑般投了过去。
“‘秦’,秦什么?”
周围死一般寂静,坐在侧方沙发上的秦晚玉猛地站了起来,双目瞪大,手指着女佣,失态大吼:“你!你胡说什么——!”
“秦夫人?”权斯燃语气淡淡,回望了过来,眸中恰到好处地染了丝惊讶。
坐在权斯燃身旁单人沙发上的温盛鑫眉头一皱,也看向了秦晚玉。
秦晚玉脸色一僵,似是意识到什么,眼泪突地掉了出来,越掉越凶。
“不,不是的,我,我就是觉得她冤枉我,盛鑫,你知道的,我们家里就只有我一个姓秦的……”
温蝶心中只觉好笑,秦晚玉这人,是真不知道欲盖弥彰四个字怎么写。
温蝶状似惊讶地看过来,便见秦晚玉眼眶红得很,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似的。
“盛鑫……今天是我妈的忌日,对不起,我状态不太好……”
秦晚玉边说脸色肉眼可见地苍白下去,仿佛只要再听一句重话,就要立刻晕倒。
“妈!”
忽地,温霁月一声尖叫,温盛鑫眉头一皱站了起来。
就见秦晚玉偏偏倒倒靠在沙发一侧,竟是真的就这么昏了过去。
……
“斯燃,小蝶,今天实在是招待不周,实在是抱歉。”
半个钟后,温家大宅门口,霍莲领着温筱雅和温霆厉出来和权斯燃温蝶道别。
权斯燃已经将温蝶送上了车,闻声淡淡笑了笑,“这是哪里话,温家是一个整体,霍阿姨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担,今天的事,把捣乱的人处理好就是了。”
霍莲微微一怔,笑了出来,“是,斯燃说的是,那女佣,我定会好好处理的,还有……”话突地消了音。
后头,相貌端庄和霍莲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年轻女孩拉了拉女人的手,嘴唇贴在霍莲耳边:“妈……监控。”
温家大宅门前每隔一米就按着监控,收音效果绝佳,堪比军事监测仪。
权斯燃微笑,明了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霍莲。
“那就这样吧,霍阿姨在温家,要多保重身体。”说着,转身上了车。
霍莲张嘴还想说什么,唰,车门合上。
黑色加长版幻影如黑豹一般,随着车轮滚动的声响,看不见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