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浅予开门见山道:“世子爷来找我,只是为我收尸?”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还活生生站在我面前。”
“世子爷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卫城叹气,“浅浅,我们什么时候这般生疏了?”
盛浅予:“你能糊弄我下面的人,糊弄不了我。”
“……找到你,确认你安全是真,但也不是全部。”
盛浅予静待他答案。
“可以扶我坐起来吗?”
“躺着也能说。”
“我有些口渴,想喝点水。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盛浅予顿了下,又道:“或者,我请你的人进来,搀你坐起来。你二选一。”
他砸吧了两下干裂的唇瓣,最终将事情道来。
他当初娶那位小郡主可不是什么善茬。
他为什么会背信弃义,放弃儿时的爱人?得从异姓王生平说起。
这位异姓王没有盛德昌荒唐,但后宅也有不少庶子,再加上朝廷动荡,其实他早早知晓自己处境。
在母族帮扶下,他建立好自己势力,只差娶位娘家势大的妻子。母族看中他现在的妻,至于盛浅予……
盛家那会儿还没封爵,早已落魄,上不了台面。
迎娶妻子后,他并未碰小郡主,白日想着暗中势力,夜里想着盛浅予。被小郡主发现他心有所属后,二人做了对名存实亡的表面夫妻。
盛浅予前期在营帐中困难之处在于是唯一女子,多有不便,更没多少话语权,之后站稳跟脚,与卫城暗地帮扶脱不了关系。
在知道她战死前,他正面临小郡主怀有身孕与情夫合谋害他,母亲往他房中塞女人,以及由于表现过于出色,被敌对一方忌惮,父亲命他找个由头出去躲藏一阵,等,多方面因素。
听到她战死,他没崩住,孑身一人,快马加鞭来到边境,凭借一股冲劲儿,在死人堆里扒他的尸骨。他那会儿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带她尸首回去,埋在故土,而不是这片本不属于她一个女子的战场,遭受过各种非议的地方。
盛浅予听完,声色淡淡,“我救世子爷一命,是不是等同于偿还你当初让人在军营帮我说话之恩?”
她并未提这次赶来边境这件事,毕竟他不是真正救她之人,更别提他抱着其他目的。
她想和他分得清清楚楚。
“浅浅……”
“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是,还清了。”
“既然如此,那还望世子爷别再顶着我的名义来这事端之地。”盛浅予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忍不住顿下,“世子爷跑来这边,没有戳穿贵夫人怀他人的孩子,是否也觉得本就是自己的错,娶了人家又不愿意负责?”
“……”
“世子爷,我不喜抨击他人亲事,但如果让夫人知晓你心中那人是我,我被迫参与进你们的夫妻生活……如此,我现在不得不说一句。”
“你说。”
“往后,我不会再见世子爷,还望世子爷也最好别来见我,令我为难。”
“……好。”许久,他嗓音沙哑道。
盛浅予拉开房门,见死士和她的人正大光明偷听,没说什么,抬脚往楼下走去。
桌上全是她爱吃的。
饭菜也没冷。
安钊刚准备将筷子往身上擦一擦,对上盛浅予的视线,只得用茶水浇灌。
完了,才问无关紧要,曾经还询问过的问题:“你说说你,好歹曾经也是将军,怎么就活得这般精致、娇气?在营帐中条件得很差吧?以前是怎么忍下来的啊?”
当时她回:没有条件就适应当下环境,现在身体不好,做不了很多事,活得精致、麻烦些,也是为了充实生活。
盛浅予扫了眼他,见他话语轻快,脸上带笑,眼神却游离,不在状态,喟叹了声,安抚道:“我与他确实早没关系,况且他还成了亲。你知晓我的性子,即便没遇到你,我也不可能与有妇之夫牵扯,调开你,也是聊些当年过往,看看有没有其他恩情欠着罢了。”
小郎君眼神明明灭灭,“那,还清了嘛?”
“救命之恩,是大恩情,足够抵消一切了。”
“那你们以后……”
“不会再见。”
“真哒?!”
盛浅予又叹息了声,“在马车上没应你话,是人生中变数多,我又讲究一诺千金,不能轻易给你承诺,最好是不应。小郎君还生闷气吗?”
“谁生闷气了。”他声音闷闷的。
旋即,他又像想起什么,询问:“他会不会把你还活着的消息放出去?”
“小郎君觉得我们现在出山,还怕被人寻到吗?”
“这倒是。”
不说他们隐居那座山下的铁矿,就是她研制的一大波毒气,以及蛇、蝎子等毒物,足够铩羽而归了。
盛浅予先给他夹筷子炒笋干,才又道:“之所以隐居那里,一是我身体没养好,二是你内功没练好,不识字,更不懂兵法。如今……小郎君,我这副不争气的身子注定在幕后出谋划策了,你可否替我上战场?”
小郎君深深地看着她,道:“娘子,我以后便是你手中一把趁手的刀,你指哪儿我替你杀到哪儿。”你的江山,我替你打下来。
客栈之中,早早被死士包下,空无一人。
店小二掌柜之流,聚集在后厨。
无人能听到他们的言论。
不,应该算是情话。
这大约是盛浅予听过最动听的情话。
有人以性命做赌注,成为她的双手,替她上战场,为她打江山。
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她一人。
盛浅予很多时候,身上有着生人勿进的气质,只在熟人面前散着波光粼粼的柔光,这会儿尤甚。
她道:“快吃吧,待会儿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
……
卫城还未好完全,经常半梦半醒,时而发高烧,时而做噩梦。噩梦中喊最多名字的便是盛浅予。
每当这时,安钊都脸色发沉地伫在一侧。
盛浅予的人和这些死士们,私下议论着。
“要不得要不得,我还以为将军这位正房会识大体,哎。”
“是吃味了吧?刚刚那脸色,那眼色,啧。”
“再摆脸下去,估摸将军也容不下他了。”
“我们这么八婆,真的好吗?”
……
卫城养好伤后,已过三个月。
在对上安钊的虎视眈眈,盛浅予消瘦的小脸后,他提出辞行。
死士买好马车,乔装打扮一番,扶着世子爷上马车后,放下的车帘被撩开。
世子爷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对着恩爱二人的背影喊:“我们——
还会再见的!!一定还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