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盛府发生这些,盛浅予全然不知。
竹林最深处。
已过去半年之久,当初养的小黄变成了大黄,小鸡小鸭成群,她和安钊有吃不完的鸡蛋鸭蛋。
她的身子养到了最佳……
是尽她自己的能力,养到了最佳。但相比普通人还是病弱了些,梅雨季节容易咳嗽喘不过气,冬季发冷,就连炎夏身体都是冰冰凉凉的。
她为自己诊过脉,知道活的年头不多。
原主是从阎王殿捡回半条命,她用医术继续吊着剩余半条罢了。
她的脸是在一个月前重见天日的,当时安钊惊得话都组织不齐全,“你你你……我我我……”
还是她咳嗽了几声,他手忙脚乱递过放温的梨水,她喝了两口,才缓过劲头来。
“你我什么?我样貌丑陋时,你不觉我配不上你,难不成我恢复了样貌,你还嫌弃上了?”她打趣道。
“你胡说什么!”
呵斥的语气,音量不大,手还覆在她背脊上,为她顺了顺。
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已习惯他的口嫌体正直。
待他坐在她身侧,她顺势靠上他的肩头,声音细细的,道:“小郎君,我们何时拜天地,何时圆房?”
“你这女人,羞不羞啊你!”说着,他揽过她肩头,免得一个不注意栽了过去。思量再三,才又道:“拜天地可以,但是不能圆房。”
“为何?你愿做那柳下惠?”
“你身体能承受住嘛!”
“那我再养养?”
“嗯哼。”
“欸。”盛浅予叹息,“难为小郎君了。待身子养好些,我再补偿你。”
“再、再说吧。”他又面红耳赤,结巴起来。
做了一些时日的有名无实夫妻,终于待到圆房那刻,她的人手找上门来,中断了这场云雨之欢。
是夜。
一阵利刃的寒风划过,待她清醒几分,身上已裹上千金买来的白色狐裘。
安钊将她护在身后,剑锋直指对面黑衣人,眉心拢成山川。褪去平日时而怒气时而害羞的反应,现在的他声音冷凝,颇有她身上几分味道。
“你们是谁!”
对面黑衣人双手作揖,单膝而跪,对盛浅予恭敬,且齐声道:“属下参见将军!”
安钊神情有些呆滞,剑锋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收回。还是身后的她,将他往一旁轻轻一拨,他才收了剑,揽过她过于纤弱的腰肢,替她稳住身形。
盛浅予:“咳咳,起来吧。”
黑衣人起身后,看到她和安钊的举止皆是一愣,旋即恢复常色。
将军的私生活不是他们能过问的。
将军好像……和半年前不太一样?
盛浅予低声道:“你们比我想象中来得晚。”
确定是将军了。
一样的语气。
无人反驳她的话。
盛浅予:“不过,也在预料之中。”
当初安钊捡回她,恢复声色后,她也叮嘱过她毁去行踪,之后搬来深山竹林,也抹去了踪迹。要找到他们可不容易。
至于当初的盛时彦,是无意中得知她存活于世的。
“军营如今形势如何?”
就安钊时不时去市井打听,便知如今的大概形势。
盛浅予战死后,盛时彦继将军一职,之后他出事,朝廷又派了纨绔子弟去坐镇。以为是个镀金位置,以后调回京中做个文官即可,不料这位也想摘桃的倒霉孩子丢了性命。
匈奴见活阎王盛浅予战死,城池轻松打下,为更扩大领土,再次领兵。
一座座城池丢失,硝烟不断,战火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在匈奴派出使节后,魏国国君主动割让几座城池,并每年进贡数不清的金银珠宝。对内,增赋税,搜刮民脂民膏。
魏国国君做到了半年前大魏盛世,半年后丧权辱国。
以上是民生体现出来的,以下便是军营、朝廷内部情况。
军营乱作一团,军心不齐,难当大任。
再好的精锐兵力,没有好的领导者、指挥官,不懂布阵、布棋,即便会纸上谈兵,但不会打仗的,也无疑是送下面的兵去送死。
死不可怕,对于士兵来说,死因是将领不够格,是朝廷不作为,是逼死一个忠将才最可怕。
军营乱了,仗必败,这才节节败退,让朝廷一再妥协。
“将军,如今军营分成几大派,最出名的,一是朝廷派来浑水摸鱼的,想要冒领军功的;二是还守着你归去的,他们不相信你会惨死,相信你还能守住黎民百姓。”
盛浅予笑容凄惨,抬了抬手,“你们看我如今情况,连站稳都需要人搀着,还握得住长矛,拉得弓箭,骑得上马背吗?”
“这……”
“你们当中,人数少了不少。”盛浅予岔开话题道。
“是,寻找将军下落困难重重,我们折损了不少人。除了朝廷,匈奴也怕你还活着。”
“哦?你们是如何避开危险的?”
“是卫城卫公子护得我们。”
“卫城?”盛浅予眉心拢起。
卫城是早早迎娶美娇娘的原主竹马。
他是京城贵公子,怎么会来边境?
还未询问,她便察觉腰间的力道稍微控制地紧了下。
她淡淡地扫了眼身侧的人。
倒是没握疼她。
他只是察觉到危险意识,将这股意识传达给她罢了。
盛浅予收敛视线后,又道:“他怎会来边境?”
黑衣人看了看安钊有些欲言又止。
盛浅予:“但说无妨。”
“是,将军。
在知晓将军‘战死’那刻,卫公子便快马加鞭来到边关,在死人堆里想将你带回去。”
这么说来,即便没有安钊,原主也能因卫城获救?只是安钊离得近,救下她的时间刚刚好。
黑衣人继续道:“我们留下几人暗中观察了许久,知晓卫公子对将军没有恶意,便联手一同查询将军你的下落。卫公子也培养了死士,通过这些死士,我们才得以苟活,找到了将军你。”
盛浅予:“那么,卫城人呢?”
“卫公子他……中了毒箭,命不久矣。”
“带我去看看。”
“是,将军。”
……
马车里,安钊以无声坐离她半个拳头远来抗议。
路上一阵颠簸,她本就瘦得轻飘飘的,被颠得整个人飞起刹那,腰间和肩头被一股力道揽住,下秒稳稳落入他怀中。
“没事吧?”他紧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