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炀赶到时，将军府侧门已破。
经过一番打斗，府上护卫都被闯入者制住，领头女子身着利落衣裳，正负手而立，观赏墙边芭蕉。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来，“三郎。”
谢娴未施脂粉，眉目有种冷冷的清丽。
但这入不了成炀的眼，他皱着眉，问：“你来做什么？”
谢娴目光在他的身上打了个转，“听说你毒发了，我回来救你。你不肯见我，我别无他法，只好硬闯。”
她看向成炀的眼睛，“你要复仇，不能死。我可以救你。”
成炀神情凉薄。
大菩提寺以灵验著称，法藏大师更是一代高僧。
十七年前，法藏大师拜入宫中，说他受天命感召，世间有祥瑞降世，得此祥瑞之身，可保国运百年昌盛。
那一年绥都出生的孩子成百上千，大师也说不清究竟是谁。
直到满周岁的谢娴随父母入宫，引得池中彩鲤争相跃起，一时传为美谈。
人人道，谢娴便是祥瑞之身。
后来谢娴以女子之身入军营、带兵，便多是由于这层身份缘故。
如今谢娴也就想当然地认定，只有她能救得了成炀。
“只不过，”谢娴语调一转，“若是要我救你，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她往前一步：“你必须休了卿令仪，娶我过门。”
成炀冷着脸，讥讽的语气：“你把脑子落边关了？自己想想这可能吗？”
谢娴也有几分不悦：“怎么不可能？比起她，我更适合你！我已是云麾将军了！陛下提拔了我，调我回到绥都，不日我就能去右卫，和你一起！”
成炀拧起眉毛。
“还有我爹，他将会继任尚书令，这对于你的复仇大业，不是更好的助益吗？”
成炀讥笑一声，“谢柬之那把老骨头，居然还能当官？”
“啧！”
谢娴突然动身，以迅雷之速抽出腰间匕首，直取成炀心口。
成炀反应极灵敏，避开攻势同时扣她手腕夺走匕首，反抵上她的咽喉。
他身后其他将士也都现身，将谢娴带来众人反制。
谢娴直勾勾地盯着他，“三郎，自从成婚以后，你再也没回过我的信，是因为新婚妻子对你管束太严，还是你对她足够满意？”
成炀表情嫌恶，“不要来恶心我。”
“恶心吗，”谢娴呢喃，“我倒是好奇，若是卿令仪得知你我之间的过往，究竟是谁更恶心呢？”
·
宴山居。
卿令仪在梳妆台前坐下，打眼一看，见到桌上一只黑漆长方木盒。过去她并未见过。
“这是什么？”卿令仪问。
碧微也看过去。
“这是成将军备下的。”
倒是一旁侍女先开口了，笑着回道，“将军说，这是送给夫人的惊喜。”
卿令仪看看她，“你很面生。”
“我是近日刚入将军府的，”侍女笑道，“夫人不打开盒子看看么？”
卿令仪没吱声。
碧微不冷不热道：“夫人还轮不到你来指使。这儿不用你伺候，出去吧。”
侍女应了一声。
待她出去后，碧微皱眉道：“近日府上压根没招过新人。”
卿令仪点头，“我也觉得不对劲。去告诉容赫，把人抓起来。”
“是。”
碧微走后，卿令仪盯着木盒看了许久。
先凑过去轻嗅气味，除了木质、纸质的淡香，并无其他。
又小心翼翼，先将木盒盖子揭开一条缝，也没有异常。
她终于放心了，将盒子完全打开。
里边累放着的都是信，有新的，也有旧的，都保存得很好。
怎么是信呢？
卿令仪随手拿出一封，展开。
又拿出第二封，展开看完。
再是第三封、第四封……
到最后，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出奇冷静，把所有信件都放回盒子里。
望向菱花镜的自己，她看见了脖子上成炀留下的吻痕，皱了一下眉头。
·
另一边。
成炀手中匕首压近，刺破谢娴肌肤，“你敢！”
谢娴反倒笑了：“敢作敢当啊，三郎。你骗了我这么久，又骗了我这么多，这不是你应当承担的后果吗？”
成炀危险眯眼，“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我知道你敢，但你不能，”谢娴气定神闲，手指按住刀刃，“陛下已经开始怀疑你，绥都这些乱象，他猜测都与你有关。他将我爹招回绥都，正是为了应对你的复仇。”
成炀神色略显几分复杂。
谢娴向他靠近一些，“所以，三郎，你需要我。这世上只有我能帮你。你很应该继续骗我，按照我说的，休妻，另娶。”
成炀一把推开她。
谢娴扬唇微笑，“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言罢，动身离去。
走到一半，她转过身，“哦，对了，差点忘了说。我还给卿令仪准备了一份礼物，她应该已经收到了。”
成炀神色冷峻，大步往回赶。
回到主屋时，卿令仪刚梳妆完毕。
她转过头，看向门外，“夫君？”
成炀大步入内，定定落在她的脸上，紧张观察着她的表情，“嗯嗯，你没事吧？”
卿令仪反而奇怪，“我会有什么事？”
成炀仔细检查了她周身上下，确认无碍，这才松下口气，将卿令仪抱进怀里。
“是不是因为那个呀。”卿令仪轻声开口。
“嗯？”
“院子里有个面生的侍女，我叫容赫把她抓起来了。”卿令仪道。
成炀松了口气，“我早就知道，嗯嗯是最聪明的。”
“还有。”
卿令仪仰起脸，看向他，“我待会儿要去找云翎。”
成炀不大放心，“我和你一起去。”
卿令仪轻哼一声，“你不是说要给我做鱼羹，有这闲工夫，不能去天兴楼向奚掌柜拜师学艺吗？”
成炀笑了一声，“也是。”
他低头，亲亲她的眉心，“那等我学会了，晚上去接你。”
“好。”
成炀花了一整个下午学做鱼羹。
他确有天分，还得了奚掌柜亲自认可。
天色微暗，成炀提着现做的鱼羹，示意车夫，“去豫园。”
马车到了门外，守卫却不肯通传。
成炀掀起帘子，露出完整的面庞，提醒他：“我是成炀，我来接我夫人。”
那守卫直白道：“这正是卿姑娘的意思，她不想见你，也不会再跟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