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淡笑着望着自己的两个弟子,知道他们无危险,便任由他们自行处理。
半晌,花意醉拿出新得的青羽箫,和曲子唱和起来。
凡槐更加开心了,一边吹奏着音乐,一边围着花意醉跳起舞来。
当音乐停止时,花意醉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光影,那是弓弩的制作秘方。
凡槐看着习蒙和花意醉,小眼睛波灵波灵地闪着戏谑的光芒。
“你们两个师出同门,音乐造诣不相上下,天赋虽有差异,但也不是不能用同一种弓弩。”
苏青忍不住敲了一凡槐的额头。
“小家伙,快点说差别在哪里。”
凡槐撇着嘴,捂住额头。
“不一样的地方有两点。”他气呼呼地说。“第一,这里缺少棐(注1),所以制造出来的弓弩永远不可能成为天级神兵,只是普通神兵,靠得是你们个人的射箭水平。”
他看着苏青,不服气地说:“第二,这个只能是妖界、修真界、魔界、鬼界第一兵器家君昊制作。”
他指着习蒙和花意醉说:“谁知道他们两个到底谁能得到君昊的好感,君昊从来都是只制作一样兵器的。”
习蒙听完后很是失落。
他深知自己的天赋水准都不如花意醉,若是只有一个……
他垂眸不语。
苏青笑笑。
“你这小妖怪到是会推卸,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给他们两张制造弓弩的秘方?就算是一模一样的,是不是也要好过只给他们一张,让他们互相厮杀?”
凡槐听后重重地“哼”了一声,一下子窜出很远。
虽然不见身形,声音却是源源不断地传了回来。
“我不管!反正我说了,他们两个可以共用一个弓弩,他们不愿意是他们的事,不关我的事……”
苏青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一溜烟跑没影的小妖怪,摇了摇头。
他回头看着两个不知所措弟子,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开地好。
他先看着垂目不语的习蒙,轻声问他。
“习蒙,你觉得你和意醉可以同用一柄弓弩吗?”
习蒙垂目不语。
半晌,眼泪从眼角滑了下来。
“师尊……”习蒙垂目呐呐地说,“我会加倍努力的,我会……”
苏青打断习蒙的话。
“你仔细想想,为什么那个小妖怪只是把制作弓弩的秘方给了花意醉一个人?”
苏青的语气并不严厉,却让人无可反驳。
习蒙想了一下适才花意醉与凡槐之间的一唱一和,沉默不语。
“你现在修为境界不如意醉,等到你到筑基高阶时,我会再带你来这里一次,再为你求得一柄弓弩。”
花意醉自从听要和习蒙共用同一弓弩,心下不快,本想将此弓让出。
没想到师尊竟如此偏向于他。
若是师尊同意了凡槐建议,他也是无话可说的。
何况苏青是完全可以选择让他二人比试一场,胜者获得此弓弩的使用权,这样,他们两人都不会对苏青有任何贰言。
可是苏青把一切揽在自己的身上,宁可让习蒙对他心存不满,也不愿意他二人生份。
习蒙又何尝不知师尊的偏心。
花意醉自从于月圆之夜救下慕娆,他的金丹便一直处于破裂状态。
苏青虽然修真界放出消息,药王谷要花大价钱购买修复金丹的荜拔,这三年来却是毫无消息。
目前的花意醉虽然天赋远超于自己,却因为金丹受损,虽境界高于自己,却在动用灵气的情况下并不是自己的对手。
何况,花意醉身上的蛇毒,这三年也并没有完全清除干净。
苏青打眼就知道他两人各自的心事,也不点破完全。
“走吧,我们先回药王谷。”
苏青淡淡地说。
那只小妖怪判断不出习蒙和花意醉谁更适合这张秘方,又没有办法给出第二张,所以故意甩锅给两个小弟子。
苏青不愿花意醉谦让为难,少不得,只能自己出头做这个恶人。
至于习蒙……
虽然有些对不住,也只能以后想办法补偿了。
看着习蒙不甘的样子,苏青只能叹气。
“陆诏说得对,”苏青暗想,“我确实把偏心写在脸上了,说得冠冕堂皇,却连小孩子都骗不过。”
没办法,谁让花意醉是自己任务,只能对不住习蒙了。
三人回到药王谷,陆诏已经到了。
蛊王陆诏出身于荆南地区最大的蛊门。
蛊门位于药王谷的东面,是药王谷的天然屏障。
第一代药王尊者和第一代蛊王,也就是陆诏的母亲是好友,两人在几千年前就已经达成了互帮的协议。
到了苏青这一代,门主陆诏和苏青也是好友,同样能替药王谷形成天然的防御,抵挡住所有的外来侵扰。
蛊王陆诏的外貌形象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他面如傅粉,唇若抹朱,腰细膀宽,身材高大而强壮,声音雄浑有力。
他的身体线条紧实,虎体猿臂,彪腹狼腰,是修真界少有的骁勇善战的修者。
自从三年前,花意醉和慕娆在月圆之夜遇到蛇妖,花意醉金丹破裂,身中蛇毒。
苏青亲自修书一封,请蛊王陆诏来助。
陆诏的荆南地区和药王谷虽然药物齐全,却以草药和毒药为主,唯独没有修复金丹的伤药。
苏青只得在月牙湾放出告示,高价求购荜拔,并承诺药王谷愿提供三十年医疗服务。
所以苏青一看到陆诏,第一句话便是寻问荜拔。
“如何?”他挑眉询问陆诏。
陆诏对苏青耸耸肩,表示毫无进展。
苏青二话不说,就要端茶送客。
陆诏气急败坏地说:“蛇毒,蛇毒!我就算没有得到荜拔,花意醉的蛇毒还需要我们荆南的忍冬青!”
蛊王陆诏本是坚毅果断的性格。
他成名晚于苏青很多年,却是勇猛无畏的战士型修者,总能在战场上展现出非凡的骁勇和果敢。
陆招母亲虽然是荆南圣女,然而从小被扔入万虫窟修行,性格有些扭曲,在某些时候,会控制不住地想要欺负别人。
只是面对苏青,他总是施展不出自己的刚性。
苏青吃软不吃硬。
几年前,他和苏青曾因某事大打出手。
没想到看似柔弱的苏青竟将他暴打一顿,然后赶出药王谷,从此断了联络。
他几次写信道歉,苏青都拒不回信。
直到有一天,苏青来信,说自己的小弟子被蛇妖所伤,身中剧毒,需要忍冬青。
两人断了多年的联系,这才又重新接上。
看着陆诏气急败坏的样子,苏青才觉得堵在心里多年的气消了一点。
陆诏是苏青从万虫窟里救出来的。
当然,陆诏自己不承认。
他坚定地说,自己当时是在万虫窟里修行,苏青其实是在多管闲事。
苏青不想理他。
苏青真是不想揭穿他,那时陷入万虫窟里的陆诏有多狼狈。
不过也无所谓了。
前任蛊王被荆南地区的魔修所杀,其余门人想趁机造反,夺得门主,将万虫窟里秘道打开,放出万古蛛皇,想置陆诏于死地。
没想到被来寻前任蛊王的苏青所救。
被苏青救出的陆诏藏在药王谷和荆南地区中间沼泽,蛰伏了几年后血洗蛊门,夺回蛊王称号。
这期间,得到苏青不少的帮助。
他在不知不觉之间,对苏青产生了奇异的情愫。
只是陆诏完全不明白这些是什么。
之前被苏青揍了一顿,更是让他在苏青面前矮了半截。
虽然三年前,苏青来信求药,他非常高兴,但不知为何,他看到苏青的这个小弟子就生气。
生得那么美,偏偏又体弱难支,一副病美人的样子做给谁看呢?
陆诏想起第一次看到花意醉的样子,就气愤难当。
陆诏指着躺在床上的花意醉,怒气冲冲地对苏青说:“他没对你说实话。”
苏青平静地说:“我没想知道什么实话,我只知道他受伤了,伤得很重。”
陆诏大怒:“那为何之前我不对你说实话,你就揍我?”
苏青:“可能是因为,那件事你要是说实话,我就不是揍你了。”
陆诏:“……”
最可恨地是床上躺着的花意醉楚楚可怜地对苏青说抱歉,然后,到底也没把一起受伤的小狐狸的来历说清楚。
陆诏瞪着现在看起来依然可恨的,站在苏青身后的花意醉,咬牙切齿。
“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蛇毒还剩多少了。”
那态度简直就像是要毒死花意醉。
花意醉:“……”
苏青一摆手。
“我们千里奔波实在有些劳累,不如明白在治疗蛇毒。”
苏青对花意醉和习蒙说:“你们都累了,洗个澡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也不等两人回应,回头对正要出声的陆诏说:“我那边挖出我师尊多年前埋下的一坛好酒,本也是打算叫你过来一起饮用的,没想到你自己过来了。”
陆诏一听有好酒,而且是特意给自己准备的,花意醉他们都没有份,就不再说话了。
苏青看着他气呼呼地样子,只是觉得好笑。
陆诏本不是在剧情内的人物,原主师尊虽和前任蛊王有联系,关系却是一般。
本来陆诏应该是在万虫窟一役中消失的人,却被刚刚穿书过来的苏青救了。
那个时候的苏青还不知道,他的这阴差阳错改变了什么。
其中之一,就是让后来穿书十八次的苏青有了一线生机。
而这一线生机,就改变了这个修真界的整个结局。
夜幕低垂,明月如钩。
药王谷的山川古树沐浴在清辉之中。
两人相约月下,坐在幽静的静落亭内,品着美酒,共享美食。
透过亭子可以看到远处的湖泊,碧波荡漾,如同一面明镜。
苏青将事先腌制入味的肉块涂抹秘制酱料,然后放入炉中慢慢烤熟。
烤至金黄色,外焦里嫩,香气四溢。
“这肉这么做倒是少见。”陆诏夹起一条兔肉扔进嘴里,只觉肉质鲜嫩,美味无比。
“这些酱料,我加了很多草药。”苏青将烤好的肉扔进陆诏的盘内,笑吟吟地说,“食用后,能够提升修者的体力和灵力,对你修炼功法有着极大的帮助。”
陆诏每次看到苏青这样笑,都忍不住想要动手扭出他的笑容。
他想看苏青哭,想听苏青求饶……
陆诏摇摇头,将这些荒唐地想法抛在脑后。
苏青见他摇头,以为他不信。
他也不生气,只是不停地给陆诏夹菜倒酒。
苏青不讨厌陆诏。
其实和其他的一些修者相比,反倒是喜怒都在脸上的陆诏更为好相处。
两人举杯相对,杯中琥珀的美酒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陆诏轻轻抿了一口酒,叹息道:“果然好酒。”
与友共饮月下,这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苏青也微笑回应:“是啊,有朋友相伴,美食相衬托,这酒更好喝了。”
他们边品酒边烤肉,香气四溢。
“你为何对那个花意醉百般宽容?”酒过微醺,陆诏忍不住又提起这个话题。
苏青淡淡地回应。
“还好吧?”
不就是允许花意醉口不对心地说话嘛?哪里有百般这么严重?
他喝了一口酒,轻轻地说:“我对习蒙也是一样的。”
陆诏“哼”了一声,放下酒杯。
“花意醉心思诡异,我看他可未必能久居人下。”
苏青心说对呀,他要复仇,要重复族,可不不能久居药王谷。
于是耸耸肩,又饮下一口酒。
陆诏见他仍然不当回事,更加生气。
他抬腿踢了空气一下,不说话了。
苏青看他那孩子气的样子,觉得好笑,便好言好语的劝他。
“花意醉身世可怜,有现在这些情况不足为奇。”
陆诏不理他,独自饮酒吃肉。
“他前十四年大起大落,对修者有这种态度是正常的。”苏青替他斟满酒,又替他夹了些烤肉。
“他心中所想,我大体能够知晓。”苏青淡淡地说,“我救他出瓦舍,也是为了帮他做到这些事情。”
陆诏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你欠他的啊??”
苏青想了想,有些话终是无法对陆诏说明白,只得点点头。
“是,我欠他的。”
苏青看着陆诏不可置信的眼,点头确认道。
“我所做的一切,就当是我还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