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靖远城南门口。
一辆古朴的马车急速驶出,自从碧峰关被攻破,靖远城早已进入战备状态,禁止人们随意进出,防止有燕军奸细混进来。而在此时可以让人出城,可见马车上的人身份也必定不凡。
马后还跟着几名身着黑甲的士卒护送,他们军纪严明,眼神锐利,绝非是一般护卫,但细看却并非靖远城守军。
不错,在马车上的正是被父亲于启天强迫出城的于彦,而后面跟着的十几名士卒是于启天派来保护于彦,以防不测。能有如此手笔,普通的都尉可是不行。
其实于启天这个都尉并非一般的武将,而是监军都尉。相比于掌管区区几百兵马的武将,监军都尉可是实打实的军中大将,手中掌握数千兵马。就如于启天,他便掌握着靖远城为数不多的两只军队之一的天逸军,手中有一万精锐兵马,在这残酷的边境,也拥有极大的话语权。
但真正厉害的是,于启天的身份也不简单。虽然他是土生土长的凉州人,但他在早年因作战勇猛,屡立战功。早早被提拔进京面圣,但后来不知因什么原因而被迫返回北凉,驻扎靖远城,成为监军都尉。顾名思义代皇上监军,自然他手下的一万兵马也不归靖远节度使张胜节制,这才是他真正厉害之处。
说是小小都尉,但实权却大的很。即使是李文,张胜也不敢轻易得罪,因此对于于彦的离去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
如今燕兵入侵,不知道靖远城附近是否有燕军斥候。而这些护卫都是从战场上退役下来的老卒,自然看起来颇为干练,这也是于启天派他们保护于彦的原因。
北凉的夜风今日格外的冷,但月光皎洁,照亮着前行的路,于彦透过马车看着自己从靖远城越行越远,双眼无神,发呆了起来,心想:我何时才能回来啊。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左右,车队来到一片小树林中,战马缓缓前行,不断发出低声嘶吼,但树林中空荡荡的,连鸟兽虫鸣也没有。
护卫首领颜厉敏锐的察觉到丝丝危险,赶忙一摆手示意车队立刻停下,护卫们一个个面色警惕的盯着周围,眉头紧锁,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他们作为沙场老兵对危险有着本能的感知,前方的丛林中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诡异。
颜厉朗声道:“胡子,刘铁你们两个去摸摸看,有情况立刻来报。”
只见两名精壮的汉子立刻拔出手中的弯刀,互相倚着背缓缓向树林中摸去,动静极小。
“颜叔怎么不走了”在马车的于彦终于在此刻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出声问道。
“无事,彦儿......我让兄弟们探探路再走。”
颜厉是父亲于启天从军时的患难兄弟,曾为于启天挡刀重伤,是真正的生死兄弟。后来从军中退役在于府中当个护卫。说是护卫,其实于家人都对其极其尊重。连于彦在他面前都只能执晚辈礼,恭恭敬敬。当然颜厉在于家也是任劳任怨,这也是于彦这么敬重他的原因。
颜厉话音刚落,远处的丛林中便传出闷哼声“嗯嗯,快走!燕军来了!”
虽然打斗的声音有一些距离,但敏锐的颜厉确实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四周的丛林中便响起密集的马蹄声
砰砰砰,砰砰砰
少说也有几十人,颜厉心思一转便明白过来,燕军的斥候已经渗透到这里来了,此番必是凶多吉少。
颜厉知道如果他再不做出决断,这些人都会葬送在这里了。他们是不要紧,但车上的于彦却绝对不能有事,否则他将无颜面对于启天。
“快,调转马头,全速回城。“
车内的于彦早已做好了准备,翻开车帘,一跃跳上刚才胡子的战马,双脚一夹,一拍马背,奔驰而出。
于彦紧握着手中父亲临行前送给他的长刀,冷汗不自觉的流出。别看他刚才动作成熟干练,其实准确的讲他任然是未经战争洗礼的,温室里的花朵。
驾,驾.......
于彦死死夹紧马腹,手中的的长剑不断的敲打着马背,面上冷汗滴滴答答的落下。来不及等他思考逃脱之法,内心已慌乱无比。
咻咻咻
一个不注意,燕军的铁箭便瞬息而至,朝着于彦的后脑勺射去。瞬间一股寒意在后背上升起,慌乱之中于彦一咬牙,只身一俯,险之又险的避过一箭。
然而另一只箭正急速射来,稍一片刻便会命中于彦让其死无葬身之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颜厉赶来,左手将弯刀一横,刀背紧贴于彦的后背,堪堪挡住了这一箭。
铛...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响彻整个树林。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打的于彦后背生疼,刺耳的撞击声震的人耳膜生疼,头晕目眩,但好在捡回一条小命。
哒哒哒
不远处传来了燕军骑兵的马蹄声,里此处不过数十米,眨眼便至。黑色的铁甲在月夜中寒气逼人。
颜厉面色一沉,脸上的肌肉不断抽搐,他知道今天他们很难全身而退,但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他去思考如何脱身
看着前方局促不安的于彦,颜厉心中满是不忍与无奈。“少爷快走,我留下来断后。”
与彦听到这立刻明白了颜厉的深意,他明白此刻颜叔是想用他的性命来换自己一个逃生的机会。赶忙道:“不行颜叔,我们一起走。”说着于彦的眼眶不觉湿润起来,他于颜厉自小便感情极深,没想到此刻便到了生离死别之际。
“别那么多废话,赶紧走,不然谁也走不掉?”颜厉强忍着内心的不舍,故作严厉道,看着于彦还不走,颜厉指着一名护卫,朗声道:“带少爷走,快!”
“是”
那名护卫抱拳应和,一把拉住于彦的肩膀,让其调转马头向远处疾驰而去,任凭于彦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颜厉看着于彦远去,立刻调转马头。看着愈来愈近的燕军,颜厉眼色锐利,凝重之意充斥在心中。
“兄弟们,今天我们看看这燕军有何厉害,杀。”
“杀杀”护卫们也不甘示弱一夹马腹,手提弯刀便与迎面而来的燕兵厮杀在一起。这些护卫不愧是沙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刚一交战,竟然凭借相互之间默契的配合,与数倍于己的燕军打的有来有回。
颜厉提刀上顶,变刺为斩,向燕兵头领哈达木的腹部斩去,哈达木没想到颜厉的攻击如此犀利,赶忙将手中的弯刀一横,堪堪挡住这致命的一刀,哈达木收起脸上的不屑之色,全神贯注的与颜厉厮杀在一起,一战过后,双方拉开距离,哈达木冷笑道
“之前那些护卫都是酒囊饭袋,如今终于能动一动筋骨了”说着哈达木还歪了歪头,一副戏谑的表情。
颜厉面色一寒,将手中的弯刀握的更紧了。此时颜厉的身上已多出来一两道皮开肉绽的伤口,护卫们也都是负伤,但他们一个个都神色坚定,视死如归。颜厉明白自己多托一会,于彦就会多一分安全。
念想至此,颜厉不再犹豫,声嘶力竭道:“兄弟们,我们18年后再做兄弟,杀啊!”话音刚落,护卫们便一拥而上,捍不畏死,然而对于越来越多的燕军,这些护卫早已是强弩之末。已有不少人身中数刀,唯有颜厉等几人还在负隅顽抗。
这是一位燕军斥候来到哈达木马前,抱拳道“将军此队人马有两人乘乱逃走,向靖远城而去。”
哈达木戏谑道:“不自量力的东西,算了。呵呵,靖远城马上就会倒在我燕国的铁蹄之下。”
颜厉此时已力竭,双眼死死的盯着哈达木,似有无穷怒火,但任然只能黯然倒下被燕军乱刀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