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警察局。
由于是杀人嫌疑犯，林祥独享了一间单人羁押室。
过了一会，李吉宇才去而复返，两人隔着铁栅栏面对面。
“姓名。”
林祥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你们没有审问室？还是我都不配审问室待着？”
李吉宇抬起眼眸。
“我看你确实不怎么了解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左右看了看，拉了张椅子过来，坐着翘起了二郎腿。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是正当防卫才有恃无恐，我也知道，死者确实很有可能是个杀人犯。”
“但问题是，你在动手杀他时，有证据证明他之前有在对你动手吗？”
林祥怒极而笑，“我和一个杀人犯待在一起，难道还得等他把我打死了才能反击？”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明明是你从背后偷袭的他，而他，手里抓着一个开瓶器，似乎是在准备为你倒酒！”
李吉宇突然严肃了起来。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你之前并不知道这是个杀人犯，只是贪图他的财物而动手杀人，之后，才在厕所里发现了他是杀人犯这个事实，这种可能你能否决吗？”
“厕所里藏着我的朋友，等她醒来，自然就知道我的目标是在搜救她。”林祥快速地答道。
“那就是你气愤于这人绑架了你的朋友，一怒之下把他杀了，我说的对吗？”
林祥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即便他不是专业学法的也知道，正当防卫鼓励的是保护自己，而不是以暴制暴。
别小看这一点小小的区别。
李吉宇的假设完全就是诱导自己，要是他承认了，后续别说是正当防卫，就是防卫过当都判不了！
“这只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的事情，我都可以当作是诽谤。”林祥斟酌了一下，沉声说道。
“没有证据的猜测，而不是并非事实的猜测……”
一击不中，李吉宇开始挑起了字眼。
“你倒是谨慎，可惜，就连证据都不会站到你这边的。”
林祥仔细想想，这还真没说错……
当时池映民就是被自己骗去倒酒，才被他偷袭成功。
哪怕是未来各种手段来还原现场，结果对自己无论如何都是不利的。
当然，杀杀人犯这种事，到了社会理念发达的未来，已经有一整套很成熟的逻辑去论断罪行了。
但现在才九十年代，很多侦查手段都还不成熟，冤假错案更是层出不穷。
要是脑子一抽搞出什么风波来，即便只是闹一阵，自己也真的是冤死了！
“我要打电话。”林祥突然说道。
他的东西在进来的时候就被收走了，本来还没什么，现在才发现有些疏忽了。
“抱歉，在确认那几名死者的身份之前，你暂时不被允许和任何人联络。”
这本来是用来保护死者家属安全的策略，从李吉宇嘴里说出来却多了几分不怀好意。
这里的警察真黑啊！
林祥双手抱胸，低头沉思了起来。
无论是以前警校学员身份，还是刚刚获得的刑侦技能，他熟悉的都是港岛法律。
韩国是大陆法系的国家，而港岛法律则是继承英国的海洋法系。
现在在对方的地盘上辩驳对方最擅长的东西，显然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要求见律师，在见到律师之前，我有权保持沉默。”
“哟，你还知道这个。”李吉宇露出意外的表情。
他再次往左右看了看，才神秘兮兮地靠近了些。
“拖延时间是没有意义的，而且越拖下去，证据越明显，到时候，你连自首的权利都没有了。”
原来是想骗自己自首……
林祥冷眼盯着他，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仿佛在对待一个小丑。
嘭！
李吉宇突然伸腿一踢铁栅栏，发出噼嘭的炸响。
“你小子别得意，等正式的逮捕令下来，我看你还有没有底气闭嘴！”
李吉宇气冲冲地走出羁押室，看到手下聚成一团窃窃私语的场景后，更是火冒三丈。
“你们在干什么，现在是死了人的大案子，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工作的吗？！”
刑警们顿时作鸟兽散，只留下了刚刚被围在中间的小刑警，迟疑不定地走了过来。
“头儿，那人好像是个外国人。”
他把手里红色的护照递了上来。
“这是什么？”李吉宇质问道。
“护照啊。”
“废话，我当然知道这是护照，我是说这是哪里的护照啊！”
“哦哦。”小刑警连忙把自己的手指挪开，把封面上的“Hong Kong”字样展示出来。
现在还没有回归，港人拿的都是《英国属土公民护照》，到了九七后会自动作废。
当然，为了应对回归，港英政府已经开放了《英国国民 (海外)护照》的申请通道，也就是所谓的BNO。
熟知未来什么情况的林祥自然不会废这种事，他来韩国持有的就是旧版护照。
但无论是什么护照，那也是外国人才需要持有的东西。
李吉宇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真是个外国人？”
“对，港岛人，前一阵子才过来的。”
“不是，他一个外国人，韩语说得这么利索是要干什么啊？！”
李吉宇顿时气得牙痒痒。
这年头外国人愿意学韩语的都是极少数，就算是当翻译的，也没有像林祥这么年轻就能说得这么流利。
所以他根本就没考虑过哪怕一秒，林祥会不会是个外国人。
这可就是涉外了啊！
唯一让他感到安慰的是，这是个港岛人。
港岛人的国籍身份认同其实很复杂的。
对于英国来说，港岛是海外殖民地，殖民地的人不属于英国本土居民，也不具有本土居留权。
从港岛人只能拿特殊护照就能看出来了。
对于中国来说，港岛又还没有回归，想管都管不了。
一个懒得管，一个管不了，回归前，港人在国外自然就谈不上什么特权了。
“没事，这是刑事案件，就算是英国人来了也干涉不了我们！”李吉宇深吸了口气。
“更何况，我都没听说过英国人有出席过港人的庭审，就更不可能管我们了。”
“不要着急，证据确凿的事情，办好了，什么问题都没有……”
“我没有着急，”小刑警瞥了一眼李吉宇，“不要着急的应该是你吧？”
“闭嘴！”
李吉宇瞪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迈开腿，小跑着往警局楼上跑。
冤有头债有主，真有麻烦也不能让他来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