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迟渊冷笑了声,拍她屁股一把:“哪来的其他人?可没有人像你这样,走三步喘两步。”
江鹿哼了声,“我自己能走,又没要你背我。”
他没有回复,但从江鹿的角度能看到容迟渊的侧颜。
他唇角淡淡提着,眼尾漾着一丝难见的温意。
江鹿脑袋轻轻枕在他肩上,逐渐有点睡意。
她突然说起:“那天谭书晚怎么会看到我在幼儿园呢?陈子安不是早就上小学了吗?”
容迟渊道:“陈子安毕业典礼时在医院挂水,她去帮儿子领毕业合照。”
“可怜的孩子。”江鹿叹了口气,“他虽然脾气骄纵了点,再怎么也是个孩子,身体不好,从小还没了爹……”
一边说一边去看容迟渊的神情,他只是平和看着前方,浓密睫毛上,挂着层薄薄的雾珠。
“人各有命。”
容迟渊说,“陈子安虽然体质弱,成绩一直不错,没让他妈妈操太多心。”
“是吗?那他父亲在天之灵看到了,应该会很高兴。”
江鹿弯了弯眉,语气透着期待,“上次在你家收拾过他一顿后,就没再见过那孩子,现在应该长得很高了。”
他嗯了声,倒没再继续聊他的事。
爬了十几分钟后,呼吸开始有了微微喘意。
江鹿伏在他肩头,手指隔着他薄薄的羊绒衫衣料,能摸到他肩膀凸起的伤口。
感受到她的触碰,容迟渊眼神也黯了片刻。
但二人谁也没有开口。
那段往事,是互相都不愿提起的回忆。
终于抵达了山顶,站在最高峰,能眺望到整个林城的景色。
在城市待久了,江鹿很久没见到天然的山林。
高矮楼房、车流不息,都成了脚下美不胜收的风景。
她新奇至极地在各个角度拍景,又小跑到他面前,将手机递给他:“容迟渊,帮我拍张照!”
她脸颊冷得红彤彤,喘息时,雪白绵雾往他的视线里飘。
容迟渊看着她良久,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照相机,淡淡说:“用我的,拍好了发给你。”
“那也行。”
江鹿没多想,挑了一处最漂亮的景色,倚栏而立,冲他露出微笑。
浓密的长发随风飘扬,她裹在他宽大的外套里。
娇然的笑靥在他的镜头之中,永久地留存下来。
拍过照片,江鹿拿过他的手机瞧了瞧,“可以呀,技术不错,把我的腿拍得好长。”
她说着望向他,“你拍不拍?”
容迟渊嗯了声,“一起。”
打扰了一位单独的游客,请他帮忙拍照。
容迟渊与江鹿共同站在那壮阔的山景前,手臂自然温柔地揽住了她的肩膀。
江鹿的身体微微僵了下,回头很快看他一眼,然后,乖顺地依偎在他怀里。
“三、二、一,茄子。”
在景区逗留好一会儿,临离开前,江鹿去买了两杯热牛奶,揣在怀里,冲他小跑过去。
却见容迟渊正站在最远的地方,正在打电话。
“DNA比对结果这么快就出了?发到我邮箱。”容迟渊低头看一眼腕表,“我在外面,回去大概半个小时。”
江鹿跑着的步伐慢慢停下,笑容淡了一秒:“有事了吗?”
“嗯。”容迟渊接过那温热的小瓶子。
江鹿无声地抿了口牛奶,她知道,他应该是已经查出陈峰的身份了,等着回去做处决。
包里手机很安静,闻暖那边也不知道进行得如何。
总而言之,现在不能让容迟渊那么早回去。
江鹿眼睫垂落,露出有些失望的神情。
“必须得回去吗?我看那边有一个……”
她支支吾吾的,在那拖延时间,男人听了半天,皱了皱眉,俯着颀长玉立的身子,往她那里靠近:“有话说清楚。”
他嗓音压下来,呼出温凉气息喷在耳边。
江鹿揪着他外套的一角:“草坪上有篝火晚会,有表演,烧烤,和小夜市。”
男人淡淡抿了口气,大概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忽然拉住她的手臂,往自己的怀里拉了拉。
然后,手伸过去,将她卡在拉链里的几缕头发,很慢地整理出来。
长发凉凉的几束,握在他手里,乌黑如木,衬得她的小脸白皙如嫩玉。
弄完这一切,他再将她外套拉链往上拉了拉,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唇瓣。
“还冷不冷?”他指尖探了下她的脸颊。
江鹿摇摇头。
“想去篝火晚会是不是?”
她又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容迟渊淡淡弯唇,指尖流连在她发丝之间,随后松开了她,转身,慢慢地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感觉身后的人没跟上来,他回头,看了过来:“还不跟过来?”
他走的方向是大草坪。
江鹿眼神一亮,小跑到他身边:“你不是有事吗?”
容迟渊没有回答,领着她走进大草坪。
天色渐晚,夕阳将草丛染成了橙黄色。
四面支起了五颜六色的帐篷,正中间,有一个巨大圆木堆成的火堆。
两人排队租了一个帐篷,找了一块空旷的地皮组装起来。
江鹿第一次组装帐篷,翻着说明书,半天没弄明白。
她看着那麻利支建起的男人,忍不住感叹:“你怎么什么都会。”
感觉自己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江鹿便去租了个烧烤架,又在集市买了许多食物。
特地拿了他喜欢吃的烤茄子,还顺了一打啤酒。
大包小包回去时,帐篷已经差不多建好。
天色逐渐暗下来,烧烤的火焰滋滋升起。
江鹿跪坐在松软的草坪上,将一根里脊在烤架上转动着。
学着烧烤店的人,洒一把葱花孜然,吹吹干,伸到男人唇边:“替我尝尝,熟了没。”
“……”
容迟渊坐在她身边,看她满面不怀好意的笑,嫌弃地避了下:“准备毒死我?”
她挑了挑眉,顺着他的话开始畅想:“那也不错,去父留子,小雨点以后就归我了。”
容迟渊嗤了声,却还是张嘴咬了一小口,缓慢吃着,浓眉淡淡蹙着:“孜然味有点重。”
她把那根塞到他手里:“你把它吃了,我再给你烤串茄子。”
她又从袋子里挑出根茄子,颇有兴致。
容迟渊其实对吃的十分挑剔,像这样的里脊肉从未碰过。
不过,小厨娘亲手烤的,味道确实不差。
他慢吞吞地咬一口,看她烤得鼻尖冒出薄薄的汗,发丝沾在脸颊上,眼神专注在自己的小灶台上。
第一次烤茄子,时间没掌握好,烤出来皮都是黑焦焦的,跟他的脸色一样黑。
他浅咬一口,面无表情像在嚼一块塑料:“还好容萧予当时没跟着你。”
江鹿将瞪他一眼,
话虽如此,容迟渊还是把那根茄子吃干净,同时打开一罐啤酒,递给她:“少喝点,我不想扛个醉汉下山。”
“知道,知道。”
江鹿接过啤酒牛饮了好几口,唇畔一圈啤酒沫。
篝火晚会开始了,一把巨大的火焰燃烧在正中央,点燃了缀满星星的夜空。
一开始是各类节目表演,江鹿喝着啤酒看得很尽兴,到后面,歌唱舞蹈和魔术表演应有尽有。
全部结束后,许多孩子男女被邀请上前,手牵手围着篝火跳舞。
此时江鹿已经喝完第二听啤酒,拉着容迟渊的手臂:“走啊,我们去跳篝火舞。”
容迟渊看她一眼,淡淡嫌弃地抽回自己的手,“别碰我。”
江鹿不高兴地夸张皱眉:“你这,你这没意思的老古董。”
她不管他了,欢脱跟着那群孩子,争先恐后地跑向了硕大的篝火。
一群陌生人,在巨大的火堆前回到最原始畅快的状态,将一切烦恼压力抛之脑后。
手挽着手,绕成一圈又一圈,幸福地歌唱跳舞。
容迟渊一身颀长坐在草坪上,吹着微风,漫天的火星点亮他深黑的眸。
人来人往,火光闪烁,他眼睛里始终只看着她一人。
一个和小雨点差不多年龄的小女孩,跑过他身边,迅速往他手里塞了颗糖。
容迟渊抽回视线,望过去。
那小姑娘露出甜甜的虎牙:“叔叔你真好看,这是送给你的。”
他手里攥着那颗糖,一时看着那女孩的小脸,有几分恍惚。
然后俯身摸了摸她的小辫子,许是被火光映照,那双眼瞳格外的温柔:“谢谢。”
将那颗糖塞进唇瓣里,甜甜的滋味,顺着舌尖一路滚进了喉咙。
晚会持续到十点,才逐渐结束。
江鹿跑回来时,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顶彩色的花环。
几粒花瓣顺在她的发丝上,跑动时携带浅浅的清香。
她的手里,包括男人的外套兜里,都装了许多的糖果。
江鹿抓一把放在他手心里:“这个,回去给小雨点吃,就说是妈咪给他的,别不舍得吃。”
之前听小雨点偶然说过,每次她给他的大白兔奶糖,这小傻都视若珍宝地留着,馋了都不舍得吃。
“嗯。”
容迟渊看着她迷离朦胧的双眼,摸摸她的额头:“你刚才趁我不在,又在那喝了多少?”
江鹿像个不倒翁,在他面前东倒西歪的:“呵呵,没啊,他们给我喝的是果酒,没有度数的。”
他一把扶住她,江鹿像找到了借力点,闷头往前一砸,埋进他宽厚的胸膛里。
她低低难受的语气说:“容迟渊,我头好晕。”
“……”
容迟渊听见自己沉沉一叹。
他的掌心落在她的太阳穴,指腹打着圈轻轻揉着,帮她缓解:“多大的人了,自己什么酒量不清楚?”
她在他怀里呜咽了声,越来越没力气,双手挂住了他的脖子。
“少来这一套,江鹿。”
他扶正她肩膀,语气严肃,“之前我说过什么?我不背一个醉……”
她半眯着眼,像要哭出来的表情,“求求你。”
“……”
20分钟后,江鹿安然靠在他后背上,狡黠得逞地在他耳边咯咯地笑。
笑他拿她没办法,最后还是为了她妥协。
他一巴掌打她屁股上:“再笑把你扔下山喂猴子。”
“你扔吧,你把我扔了我就不用回去工作了。”江鹿脑袋倚在他的脸颊旁。
说着说着,触到了伤心事,竹筒倒豆子一样,在他耳边宣泄着:“你知道吗?工作好累好难,穆尧又要逼着我和老板吃饭,那些老头子呀,就会拿合同压我……”
他没理睬她的嘀嘀咕咕,一步步稳健地往下走着。
沉默了几秒,江鹿轻轻告诉他:“容迟渊,其实我这几年过得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好。”
她说着呜咽起来,颤颤地埋在他颈间,“穆尧对我很严格,我也对我很严格,我不允许自己出任何错,我喝酒喝到去厕所抠吐了,再出来接着喝,我好累,这几年,真的好累。”
她絮絮叨叨的,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
他握着她无力的小腿,安静听她哭着说完,很淡地接了句:“我就好受吗。”
“……你说什么?”
身下那人,没有了回应。
江鹿不满,握拳锤他肩膀:“你总是这样,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不说。你手机密码是不是还是我的生日?你不是恨死我了吗?为什么还留着我的生日,你好变态……”
醉醺醺胡乱说了一通,却得不到一句回应。
大概自觉没了趣味。
逐渐地,安静下来。
就在容迟渊以为她睡着了,却听见她柔软的气息在耳边问:“容迟渊,你是不是还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