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鹿身子在抖,睁大剧烈发颤的双眼,“我没有!是,穆尧是特地带我来过这里,但妈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真的不知情!”
赵田静对江鹿扬起冷笑:“你和他解释什么?忘记你怎么答应我和穆先生的吗?如果不是你指引着陈虎,说只有把你绑上桅杆,才能引容迟渊入洞,我又怎能用枪指着他的脑袋?”
她说着,猖笑了好几声:“我们三个真是好配合啊,穆先生出钱,你出主意引人上钩,我补上最后一枪,彻底了结了这个禽兽!”
容迟渊安静听着,脸颊深陷在白灯之中,一字一句渗入耳窝之中,无疑是在将他剜心剔骨。
“只要绑你在桅杆上,我就一定会亲自救你?”回味着赵田静的话,容迟渊缓缓点头,轻轻笑了下,似在嘉奖一个好学生,“做得很对,江鹿。”
他缓步朝她走去,虎口扼上了她的下颌,逼她抬起目光看着自己。
并未用几分力,甚至连指痕都不曾留下,江鹿却觉得胸腔气息稀薄,呼吸难耐。
他笑着低问:“利用我对你的情意,逼我穷途末路,给最后一击,可还痛快?”
“我、没有……”
她泪水滚下,像一块块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手背。
他们离得这样接近,江鹿耳朵充斥着他鼓噪的心跳,要跳破出他的胸口。
容迟渊敛着浓郁的睫,低喃:“我曾答应过你,你要什么我双手会奉给你,哪怕是我的命,你真恨我就拿去,何必再给我的心来一刀。”
江鹿昂着脸,被迫盯着他深邃瞳眸里的痛意。她想张口,喉咙却被掐得死死。
何止是他,她的心脏也在被一寸寸割开。
“还记得吗,当初我母亲问你是否爱过我,你说出从未的那个瞬间,我在Y国机场选择了放弃你。但我内心还是不愿相信,你看我的眼睛是有光亮的,在我怀里做梦时喊过我名字,怎么会说不爱就不爱呢?你能坦然离开,我却把自己过得一塌糊涂。所以最后,还是犯贱回你身边。”
他手指缓慢点着她的胸口:“直到这个时刻,你领我一步步进入绝境,我才真正信了,那句‘从未爱过’是你江鹿的真心实意,是我自作多情。”
他缓慢轻盈地吐气在她脸上:“这一刻你等了多久?从知道江淮深死于容家的手里,就谋划盘算好了这一日吧?”
自尊多强的男人,从不吐露真心话的人,此刻说这些唇瓣在抖,出口的字字句句都是陌生。
看着她那张愈加惨白的小脸,心头短暂的畅快与报复后,又被巨大的悲鸣所覆盖。
后背一僵,赵田静的枪已经堵住了他的肋骨:“容迟渊,我警告你,你把我女儿放开!”
赵田静的手在抖,这么多天,她消失在江鹿的视线里,除了治疗伤口外,其余的时间就在穆家的私属枪场训练,是她主动向穆尧请求的。
她要亲手了结容迟渊,就必须学会握枪,学会上膛,以及承受那强大的后坐力。
容迟渊缓缓扭过僵硬的脖颈,侧颜对着她:“赵女士,既然我死到临头不如就告诉你,当初江淮深在抢救室,是在我眼皮底下咽的气。”
江鹿与赵田静皆是一震,母女相似的瞳孔之中流露惊愕。
“我告诉他,他查出那些证据对容家造成的损耗,别以为用一条命,就能结清。我会把他最在乎的妹妹夺到手。”
容迟渊笑着缓慢看向江鹿,“那话让他求生的希望也无,他扯着我,大概是求我放过你吧。最后一丝力气,断送在我的衣角上。”
容迟渊掌心慢慢从江鹿几乎憋到血红的下颌上挪开,爱抚着她的脸颊,“能把你江鹿睡个无数遍,让你为我生儿育女,最后死于你的手下,好像也不亏?”
江鹿一个字也听不下去,撑着血红双眼死死瞪他:“疯子,容迟渊,你这疯子!我哥最后一刻被你害死,你说过你不知情!”
他眼尾都覆着笑,好像没有感情生灵涂炭的恶魔:“第一天认识我吗?我这人记仇,谁损我家业利益,我让他生生世世都做噩梦。”
这话又有几分真呢?恍惚间忆起在Y国,他对秦淮说,为了她要放弃榕城家业,想陪她在Y国到老。
现在想想这些都是痴人说梦,她也不配知道这些。
“容迟渊你该死!去死!”赵田静尖叫了一声。
容迟渊忽而转过身,笑着握住那枪,对准自己的胸口,眼睛却是深深地看着江鹿。
“不要!”
江鹿尖叫着扑过去。
一声划破天际的响声,瞬间被吞没在大海之中。
血味浓郁,飘荡在肮脏的空气里都是令人作呕。
好在有江鹿扑过去那一下,枪口歪了,子弹穿过他肩膀的位置。
他沉闷一声,跌跌撞撞在舷窗之上,沾着血的手指依旧攥着枪口,力气之大,把赵田静也拽了过去。
那一声震耳欲聋,江鹿只觉半边耳朵都短暂失聪,模糊的听觉之中,她听见自己惨痛的哭声大叫:“容迟渊!”
赵田静转过脸,瞪着江鹿:“江鹿,你别再犯蠢!你心疼他?看着吧,他早就穿好了三层防弹,哪那么容易就了结?”
容迟渊伏在那,深深浅浅地呼吸。
额头上冷汗密布,摁死着流血的胸口,他笑读着江鹿的脸:“震惊、心疼、不舍?临死前能看到你这样的神情,是爱吗?还是对我这将死之人的怜悯啊……”
江鹿慌不择路地解释:“没有背叛你,我从来没有想害你!我只是想让你丢失海湾区的项目,打击容氏,我的目标从来不是伤你的命!”
这一声枪响,将楼上的脚步声都吸引了下来。
陈虎领人站在门口,厉声说:“他们就在里面,给我把门撞开!”
眼睑深阖,疲惫绝望压抑着容迟渊的心,每呼吸一下身体都在叫嚣着痛苦:“太迟了。”
喃喃这一句,脆弱的门板在几个大汉的撞击之下,应声倒地。
在陈虎领人进来的一瞬间,容迟渊忽而拽着赵田静的身体,往身后的舷窗纵身一仰。
“啊——”
女人厉声的尖叫之后,赵田静与容迟渊双双跌入海底。
巨大的深黑色水花绽放在黑夜里,溅出圈圈涟漪,荡漾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