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的争执,最后以容迟渊被撵出去为结束。
容迟渊知道,容时政最后还是接受了他的威胁,妥协了,将拿回孩子这事,交与他来办。
“迟渊!”谭书晚从楼上追下来,手里还拿着绷带和药膏,满脸担忧,“你额头伤了,我帮你涂点药吧。”
他步伐没停,走到玄关处,低声说:“不必了,你上去照顾他吧,我怕他两眼一翻厥过去。”
谭书晚叹了口气:“迟渊,你爸这两天都在气头上,所以火气大了点,他做这些,不也都是为了你铺路吗?你何必说那么些话气他……去子留母?这事你做不出来,我知道。”
“你把江鹿送走,一是送她自由,二也是护她周全,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众矢之的,容家多少双眼睛盯着……”
“你为她做这些,只有我懂,我清楚,她又何曾知道一点?”
谭书晚沙哑着嗓音,轻轻走到他身后,想去握他修长分明的五指,“她如今,是不顾死活地要跟你哥厮混在一起。”
谭书晚只想让他知道,她才是最懂他的人。
容迟渊蹙了下眉,将手避了避,沉淡道:“在我没查证之前,这件事,不许再提到明面上说。”
他语气虽淡,也掺了几分警告。
谭书晚内心微颤,终是收回手,低低应了声。
看着那个令她贪恋的身形,头也不回离开,她自嘲地笑了笑。
“您怎么伤成这样?”
秦淮立在车前,远远见男人满头是血地走来,疾呼一声,跑上前查看。
血几乎糊满了他大半个额头,时间过久,呈现触目惊心的深红。
细看,他甚至睫毛上都沾着血,容迟渊却丝毫不觉:“上车说。”
车子发动离开容家,秦淮往医院方向开。
容迟渊道:“容时政要江鹿肚子里的孩子。”
只一句话,让秦淮后背渗出丝凉意。
他吞咽喉咙:“这……江小姐那边能同意吗?”
“几个医生都说我体内的药无解,或许会影响到子孙后代,他就急了。”
容迟渊淡淡转着腕上的表,沉声道,“再过两月,替我提前安排去Y国的行程。”
“您,真要这么做?”
秦淮叹他们父子俩怎么闹到这个地步,“老爷最近是脾气大了,或许是更年期了呢?会不会说的都是狠话?他都这个年龄,之前也说过,不想双手再染上血了,应该不会……”
容迟渊唇角扯出一丝笑:“他从前做的那些事,你我知道得还少吗?只要他想,制造一场意外,让江鹿丧生或是尸骨无存,不过动动手指头的事。”
秦淮看他一眼,心知肚明,蹙眉摇头。
“除此之外,他还透露给我一件事。”
容迟渊缓声道,“他在Y国安排了人接近江鹿,江鹿再聪明,孤身在异国反而会丧失对别人的戒心,我担心她对那人太过信任,反而害了自己。”
秦淮震惊。
他没想到,老爷子走的竟跟容迟渊一样的一步棋。
“你说可不可笑,我跟容时政,果然是父子。”容迟渊忽而笑了出声,“用的方式都是相同。”
秦淮捏紧方向盘,冷汗覆着额头:“您安排在Y国的人,本意是保护江鹿,直到她顺利生下孩子,就撤离,放她自由。但现在……”
容迟渊似是很累,轻轻颔首:“嗯。你先让玄武去联系那位,务必在Y国保护好江鹿,加强警惕,有任何情况及时与我联系。”
“我明白。”
“另外,叫那人给我列一个单子出来,把江鹿在Y国所有频繁接触的人,身份、年龄、相貌、家世,都给我详细汇报清楚。”
容迟渊摁着眉心,沉声道,“我要一个个排查。”
秦淮眉心蹙着,他已经多少年没从容迟渊脸上,看到过这样不安的神情。
阖眸休憩了半晌,容迟渊还是不放心地睁眼:“老爷子身边的人,非头脑精干之人便是武力高强者,仔细想想,我们的人,不一定能有办法。”
“您的意思是……”
容迟渊脸埋在阴影之中,淡淡叹息:“叫何尘来见我。”
*
不知是不是江鹿的错觉。
这几日,随着容信庭到来Y国,花店的生意好了不少,老板娘对她的态度也温和了不少。
不再像之前那样刁难她,甚至因为临近圣诞节,还给她塞了红包和礼物。
容信庭在Y国的事务不多,每天都接她下班。
有时她店里客人多,他便坐在门口椅子上,看着她用素白的指尖扎花、剪枝,再包装成形。
偶尔间,江鹿从忙碌抬头,撞进他的目光里,他眼底尽是温柔。
下班,帮江鹿一起收拾打扫好,容信庭会买一小把花,犒劳她一天的辛苦。
江鹿不愿收,他就执着插到她家楼下的邮筒里。
每逢中午吃饭,都是老板娘八卦的时候。
“哎呀,鹿鹿,你的命真是好。怀了孕还那么招男人,看你现在男朋友多疼你哦,每天开豪车送你上下班,还给你买花。”
江鹿笑笑说:“您别误会,他不是我男朋友。”
这样的日子持续两三周,闻暖也注意到了。
她某天把江鹿关在厨房里,抱着胳膊质问她,那个每天往邮箱插花的浪漫男人,究竟是谁。
“一个朋友而已。”
江鹿每每这样回答敷衍,闻暖就笑说:“肯定不是,他是一个想给你肚子里孩子当后爹的男人!”
江鹿淡淡看她一眼:“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别在他那胡说八道。”
闻暖沉默几秒,惊讶道:“我胡说什么了?莫非……他就是孩子亲爸爸?”
江鹿不知道她怎么会生出这种荒唐念头。
她抄起大勺子作势要打闻暖:“回你房间写作业去!再啰嗦今天晚饭没你的份。”
闻暖冲她略略略地吐舌头:“我才不怕呢,我有我的南止宝贝,他会疼我,给我送饭的!”
江鹿沉默盯着锅里咕哝的清汤。
心里想着却是,若容信庭知道她腹中有孩子呢,还会像现在这样待她吗?
她笑笑,摇了摇头,不太相信。
周五下午,江鹿正好调休在家休息,忽而收到一份上门的巨大包裹。
江鹿一边拆开一边想,她最近定了大件吗?
拆开一看,竟是一件黑色丝绒礼裙。
整件做工精良,裙摆以淡水珍珠作为点缀,宛如夜空中数点繁星。
她正欣赏着,手机在此刻响起,容信庭温淡的声音响起:“衣服收到了,喜欢吗?”
江鹿指尖捻着裙子,惊讶打量,“你送的,为什么?”
“晚上订了家我喜欢的餐厅,六点半,我在楼下等你。”容信庭嗓音捎着丝淡笑。
挂了电话,江鹿试穿上裙子,在镜前转了一圈。
她的小腹已经隆起的迹象,除此之外,身段依旧纤细,一身华贵的漆黑衬得肤白胜雪。
江鹿手掌轻抚上小腹,淡淡想着,或许今晚就该告诉容信庭这件事。
一开始她对容信庭,是利用,是刻意接近,为了能抽身离开榕城。
但久而久之,江鹿发现,容信庭确实是个合适的伴侣。
不论长相、性格或是感情观,都是与她契合的点上。
江鹿不可否认,她喜欢这种被呵护和照顾的感觉。
但,也得是在双方坦诚的前提之下。
她如今已经不需要从他身上利用什么,也不该隐瞒自己,一味无条件地接受他的好,这样对他不公平。
容信庭一路开车载她去了一家顶层高空餐厅。
玻璃宽敞、视野绝佳,能俯瞰Y国最完美的夜景。
两杯精致的红酒上桌,容信庭慢条斯理举起与她对碰。
江鹿碰杯后,便将杯子放下。
容信庭看着她那举动,笑了笑。
江鹿垂眸思索了半晌,抬起头,似是鼓起了勇气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隐瞒了你。”
容信庭放下酒杯,缓缓看向她,视线里笑意减少了些:“你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