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鹿盯着手机屏幕,凝视许久。平静将对话框删除,反扣在桌面上。
继续安静地吃饭。
服务生都是中国人,端上来的都是她爱吃的菜。
容迟渊给她夹了块虾仁,她皱起眉头。
秦淮尝着菜,笑笑说:“这国外有什么好,中国菜都一点也不地道,倒像是随便从街边拉了个路人做的。”
容迟渊在旁淡声说:“和林妈的手艺相比,是差了点,将就着吃。”
秦淮笑了笑:“是啊,后天回到国内就能吃到林妈做的菜了,真是期待。”
江鹿听着他们二人在自己面前唱双簧,冷笑了两声。
她把碗里的菜都吃了,唯独没吃他夹的。
吃过,江鹿把筷子一放,一句话也没说,就起身要离开。
容迟渊自后面拉住她的手腕,淡眸注视着她:“坐着。”
江鹿没表情地看他一眼,再看向背靠房间门伫立的何尘,一副不让她独自离开的架势。
她呵笑了声,在包厢的沙发上翘腿坐下,拿着遥控器调着节目。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国际知名服装品牌Bromo的展秀,有不少享誉国际的名流都参与了观秀。
江鹿还是从容迟渊那知道这家品牌的衣服。
价格不菲,但面料不错,设计也格外有品牌特色和巧思。
电视画面,镜头一转,给到了品牌主理人的画面。
那是一位非常内秀美丽的女士,一袭自家品牌的鱼尾裙,身材格外娇俏,从发丝到身上的饰品,都精致得让人挪不开眼。
肤色雪白,眉眼含笑,腕上戴着只纯净的玉镯子。
江鹿视线落在下方的名字,年茉。
是一个光听就觉得舒雅洁净的名字。
这样的女人,大气温婉,内核稳重,言谈举止沉淀着知性的美,又充满自己的生活追求。
这大概是所有女人心中的目标,也包括江鹿。
江鹿听着她采访的嗓音,有些心驰神往,没发现包厢里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随后容迟渊淡淡放下筷子,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
江鹿正在兴头上,就被那下头男给打断,恶狠狠瞪他一眼。
“吵得很。”
他眉心蹙着,披上了外套,撑开座椅起身,对江鹿伸出手掌,“回了。”
江鹿甩给他一记不耐烦的眼神,没去牵他,起身便往门外走。
容迟渊不紧不慢跟在她后面。
四人在楼下散了会儿步。
准确的说,是容迟渊散步,其余两人,一左一右押送囚犯似的跟着江鹿。
终于熬到下午,回到房间时,时差已经把她折磨得快发疯。
江鹿打了个呵欠,坐在床上摇摇欲坠,一个没注意就倒下去。
这几乎是她步入20岁以后,第一次在5秒钟内睡着。
容迟渊站在床边看她那副睡相,鞋袜都没脱,七零八落倒在床上,衣服掀起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墨色浓密长发遮盖住她的睡脸。
他将她抱回床上,拨开她的头发,凝视了许久。
只有在睡着时,她露出的表情,才是真实不虚伪的乖巧。
容迟渊叹了口气,拥着她睡了会儿。
几小时后,秦淮前来急促地敲门,说航班恢复了,通知各位乘客,两个小时后起飞。
江鹿还迷迷糊糊睡着,人就被拽了起来。
她一脸发懵地坐在床上,看那三个大男人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秦淮语气透着欣喜:“江小姐,可别睡了!航班提前恢复了,咱们终于能回去了。”
江鹿一下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脱离。
她脸色微愕,下意识看了眼手机。
容母到现在,还没有发来一条信息。
她到底在卖什么药?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江鹿很是心急。
她手指飞速,又给容母发了几条信息——
【怎么没消息了?】
【航班提前了,还有两小时起飞,速度!】
两小时的时间,度过得飞快。
或许是太过于紧张和担忧,江鹿对时间失去了概念。
只是走神了一小会儿,再看时间,已经半小时过去。
而容母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们坐在机场大厅,等待秦淮去取机票和存放行李。
江鹿是彻底坐不住了,她低声说:“我要去上个厕所。”
容迟渊和何尘同时看向她。
随即何尘走到她身边:“江小姐,请吧。”
江鹿扫了何尘一眼,就转身进了洗手间。
她拼命用水冲洗着脸颊,看着镜中自己湿润清丽的脸颊,因为几天没睡好显得憔悴,却依旧难掩五官的精致动人。
时间在不断流逝着,江鹿心也在一点点沉入谷底。
思索了半晌,她还是准备打给容母最后一个电话。
电话响起,一声、两声,尔后被人挂断。
【为什么不接电话?】
微信消息发到容母那边,却显示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手机在手中不断颤抖着,苍白的视线之中,手机界面也变得模糊。
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了。
许是许久没有等到江鹿,何尘以为她又在盘算什么坏主意。
他不顾女厕所,直接闯进来:“怎么这么慢?”
却见江鹿正一脸惨白地洗着手,她的表情空洞得像一具木偶。
何尘一颗心险险落下来。
等她洗完, 便拎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外走。
远远地,江鹿看见容迟渊背对着她,逆光而立。
他正拿着一只手机,搁在耳边,正在和谁通着电话。
江鹿也不在意那是谁,坐在离他最远的一个座位上。
心中只剩万念俱灰。
早知如此,她不该相信容母,不该相信任何人。
任何人都不可靠,她就该用自己的方法,哪怕和何尘拼个头破血流,也要逃出去。
容迟渊的那通电话持续了很久。
久到,头顶的广播在播报他们的航班开始安检时,他依旧伫立在那,面色沉薄而冷静,一寸寸地覆上寒意。
秦淮莫名觉得他的神情不太妙,拿着四张票,小心提醒他:“容总,安检了,您……”
容迟渊伫立在那一动不动,只是眼底噙着一丝酸涩的刺痛,心中有什么在崩裂,在逐渐瓦解破碎。
许久,他才将发烫的手机从耳边搁下。
手臂垂落在身体两侧。
虽是静立在那,此刻男人的身影却有几分无力和孤寂。
秦淮终于发现事情的不对劲,皱眉问:“容总?”
容迟渊杵着半晌,摊开手掌对秦淮道:“江鹿的票给我。”
秦淮不明所以,一脸惊愕。
但触到那副慑人的冰冷神情,不敢怠慢地找出印着江鹿姓名的票,递到他手中:“容总,再不进去安检,可能会赶不上……”
容迟渊推开秦淮挡在面前的身形,缓慢而疏淡的步伐,走到江鹿面前。
江鹿垂着脑袋,倏地,感觉头顶一股阴影倾覆了她的视线。
她没有抬头,只闻到那股熟悉气息便也清楚是谁,是她此刻最恨极了不想见到的人。
容迟渊手持着她的票,站定她面前。
手指修长而冰冷,掐着她的下颌,一点点抬起。
让她空洞的视线里占满自己的脸。
江鹿觉得下颌疼得厉害。
那力道,不输昨晚他掐着自己手腕时的疼痛。
她此刻却没表现任何柔弱,或是哭泣的神情,只是静静注视着他:“容迟渊,你的目的都已经达成了,你还想干什么?”
容迟渊掰着她的脸颊,左右看了看,视线墨色黯淡,只问她:“生日那晚送你的礼物,看了吗?”
江鹿这才想起,那个小锦盒,被她塞到箱子最底下,从未打开过。
但她此刻只是恹恹地回复:“看了。”
容迟渊唇侧的淡笑森冷:“看了后,什么想法?”
他这话问得奇怪,江鹿也懒得揣测。
她此刻心烦意乱,只是冷冷毫无表情地发泄情绪:“很烦,很讨厌,我只要看到和你有关的东西,我就会想起你是怎么剥夺了我的自由。我一刻,一分,一秒都不想留在你身边。”
“好。”
容迟渊淡淡绷着唇瓣,语气是平静的,却似乎在极力隐忍着暴风骤雨。
随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打火机。
“噌”地一声,瞬间点燃一支青色的火焰。
下一秒,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中,容迟渊将江鹿的机票放在火焰上。
他始终冷漠淡然的视线,映着那团团燃烧的火焰。
任那张薄如蝉翼的纸,瞬间被席卷、吞没。
江鹿的眸光骤然缩了下,仿佛是被那火苗烫到了般。
胸膛开始剧烈颤抖,呼吸急促,她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亲手烧了自己的机票。
一切化为灰烬后,容迟渊将打火机随意抛进了垃圾桶,转身离开,留下了最后一句黯哑的话: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