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迟渊“嗯”了声,便打消了再回电话去的念头,收起手机,递上一张金卡:“就这条吧,包起来。”
“是。”销售小姐喜笑颜开,每回容总一来,总能让她这个月业绩吃得饱饱的。
*
医院人多,所幸有宋屿安排,才能给赵田静安置一处病房。
做完所有检查后,医生给江鹿吃了一颗定心丸。
妈妈只是磕碰到了头,破了洞,但所幸没有伤到大脑,也也没有脑震荡的迹象,休养几天伤就能出院。
江鹿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宋屿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她眼前:“没事就好,你要不先回去?不然等会江叔叔来了,我怕他又会情绪激动。”
江鹿喝了口水,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发颤,叹声道:“六年了,我才知道我有个妹妹。”
她望着床上熟睡的女人,这么多年不见,赵田静老了不少。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就连睡着时,眉眼间也浓着化不开的哀愁。
宋屿搭在她肩上的一只手微微收紧,“你怎么知道的?”
江鹿没回答,只垂着脸:“其实,你们也不用瞒着我。江家不认我这个女儿,我反而还担心,他们失去了精神寄托,会不会在哪天就跟我哥哥去了。现在,他们有了新的孩子,我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脸色溢出一丝温暖:“况且,我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有了血缘相通的亲人,宋屿,我真的没那么脆弱。”
望着她温淡的眼神,有种看淡一切的安详和善。
宋屿心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滋味。
虽然知道这是她的真心话,却也觉得,生活对江鹿,真的有太多不公。
而她,也太让人心疼。
独自一人吞咽下失去哥哥和家人的痛苦,还要用最大气的微笑祝福。
宋屿淡叹,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忘了?我也是你的亲人。”
“少肉麻了,宋医生。”江鹿轻轻一笑,扶着桌子站起身。
她又从包里拿出一张卡, 塞到妈妈的枕下。
手指从枕边移到赵田静的脸颊上,指尖一寸寸抚着皱纹纹路,江鹿的眼神忽而变得温柔。
两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床上的女人才缓缓睁开眼。
她手伸到枕头下,摸出那张卡还有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密码是您的生日。
赵田静攥着那卡面,闭紧双眼,心中泛起难掩的疼痛,一滴泪,顺着眼角的皱纹滑落。
*
江鹿和宋屿缓步走在医院的长廊里。
俊男靓女,倒成了忙碌的人群中,一道亮眼的风景。
江鹿说:“谭晚秋是我哥的前女友,对吗?”
宋屿微怔,侧眸扫了她一眼。
他知道,只要她想调查的事,终究是包藏不住的。
“是。”
“那她的孩子,又是从哪里来的?”江鹿脚步微顿,眼神有几分阴沉,“总不能是我哥的吧?”
宋屿沉吟了半晌。
他将外套搁在手腕上,又拿起车钥匙:“不是。你哥和她认识时,她就已经怀孕了。”
江鹿神色微微僵住,跟着宋屿走出病房:“这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宋屿一边领着她往车库走,一边悠悠地说:
“是有一天,在电视台楼下,谭晚秋突然羊水破了倒在路边,你哥路过把她救了。一来二往的,你哥就喜欢上人家了。”
“但当时,谭晚秋没有同意你哥的追求,她说自己是单亲妈妈,劝你哥不要对她动无谓的念想,也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但你哥是多倔强的一人。认定了就坚决不放手,一心一意地追求她,还为她垫付了全部医药费。谭晚秋慢慢被你哥哥感动,两人才在一起的。”
“这事,你哥都瞒着家里所有人,包括你。怕你们因为她带着孩子有所偏见。”
宋屿叹了口气,“可见,他当时用情多深。”
江鹿陷入了沉默,慢慢蜷缩紧十指,站在寒风之中,冷风直往身体里钻,彻入骨髓的寒冷。
看来打人那事,终究是她做错了。
不管谭晚秋过去如何,只要她和哥哥相爱时是真心,那便足够了。
二人步行至车前,宋屿打开车门:“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谭晚秋的事?”
“她现在是容迟渊的司机。”
江鹿坐入车里,身体才感觉到一丝温暖,“我不确定,但我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简单。”
宋屿刚坐上车,就被她这话给雷到,皱着眉:“不简单指的是,男女之情?”
江鹿淡淡撑着下颌,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也许吧。”
他们之间的熟络程度,容迟渊对她的呵护,以及推门而入办公室,她坐在容迟渊的腿上……
这一切画面在脑海里,纠缠得她心烦意乱。
“对了,我下午已经正式提交辞呈了。”
江鹿将空调温度打高了些,换了个轻松些的话题,“等我再跟新的副主管交接完工作,就差不多可以告老还乡,当一个轻松的无业游民了。”
宋屿被她的用词逗笑:“小小年纪,说话那么老成。容迟渊肯放你走了吗?”
“他放不放,我都得走。”掐指一算,怀孕已经快一个月了。
而后面交接工作还至少要一个月。
这事,若再拖下去,孕肚过于明显,肯定会被看出端倪。
*
次日,公司上下都格外热闹。
一是因为江主管请大家喝了奶茶,并正式宣布她要离职。
二是,公司来了一名新来的主管,接任江主管的位置。
江鹿召集部门员工到会议室集合,领着一位娇小的女生,到员工面前:“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大家以后的上司,柳桃,柳小姐。”
柳桃可以说是人如其名,作为柳家唯一的千金,从小就是含着金钥匙娇养长大的,皮肤白里透红,亭亭玉立地站在那,每一根发丝都渗透着精致感。
江鹿找到她,原也是想起之前在容青鸢的生日宴上,柳父把柳桃的微信推荐给容迟渊,遭到了他的拒绝。
江鹿特地去查阅过这个女孩的资历。
柳桃不仅家世好,成绩和工作经历也样样优秀,举荐她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是再合适不过的。
更重要的是,柳家的生意主场在海城。
未来,江鹿若真的要去海城发展生活,必然少不了柳桃的帮助。
“大家好,我给部门的大家每人准备一份礼物,从今以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呀。”
柳桃开朗大气的性格,倒是让部员们都很喜欢。
但大家更多还是表达对江鹿的不舍。
毕竟,整个企划部能有今天的成绩,江鹿才是整个部门最辛苦的人。
跟了江鹿很久的几个老部员都红了眼睛,在底下偷偷抹眼泪,扼腕叹息:“鹿姐,你不能忘了我们,以后一定要经常回容氏看望我们啊。”
“当然,你们哪,时而让我操碎了心,时而又让我骄傲自豪,和我的孩子一样,怎么舍得忘记你们。”
江鹿微笑安慰着,纷纷和他们拥抱,微合上双眼说,“山水有相逢,我们以后总能相见的。”
*
下会后,江鹿便领着柳桃来到自己的办公室。
带柳桃简单介绍了下办公室的设施,以及东西摆放的位置。
柳桃却对别的事有所关心:“鹿姐,我想知道,你的办公室离容总的远吗?”
江鹿微笑:“不远,出门左拐就是总裁专用电梯间,直达他办公室。”
柳桃脸颊微红,轻声说:“那,我去跟容总报个到吧,我第一天新上任,还是得有点礼貌。”
她从自家的公司辞退,答应江鹿的邀请,来到容氏上班,就是为了能更接近容迟渊。
爸爸也告诉她,江鹿曾是容迟渊身边最喜爱的员工。
叫她好好跟着江鹿学,抓住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把那个男人的心彻底征服。
江鹿却十分洞悉她的心思,微微一笑,将手里的花茶递过去:“泡杯茶再去吧。他这个人呢,嘴巴比较挑,一三五喝云台冰菊茶,二四六喝朱兰花茶。”
“这么讲究呢。”柳桃听话地点点头。
但她从小在家都是佣人给她泡茶,哪里自己做过这些活。
笨手笨脚地拆开茶包,却把茶叶洒了一桌。
江鹿实在不忍看着亲手调配的茶包被糟蹋,有些无奈走过去:“算了,还是我来吧。”
柳桃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退到一边:“鹿姐,你真好,你就像我亲姐一样。”
江鹿葱白指尖娴熟地将茶叶倒入盖碗中,力道适中地摇晃,目的是让茶香更为浓郁地散发出来。
力气不宜过大,时间不宜太长。
她为他泡了三年的茶,这其中的分寸,她早已拿捏在心。
江鹿淡淡笑道:“我可不是白帮你的,你答应我的事,可别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