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鹿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进了电梯。
他为了那女人冲锋陷阵的速度之快,让江鹿觉得可笑又可悲。
夜风顺着阳台灌入公寓里,她只觉得浑身冰凉得很。
关上房门,没开灯却也觉得黑暗刺眼。
她蜷缩在沙发里,不知所措地抱着自己。
就这样呆坐到浑身僵硬麻木到十一点多,江鹿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拨通时,宋屿听见她那头不稳的呼吸,敏锐地皱了眉头:“出什么事了?”
江鹿正要开口,嗓子却沙哑得厉害,她清了清喉咙,乏力地道:“没啊,怎么了吗?”
“海城那边有几座偏僻的岛屿,我着人查了下,适宜居住,也不会让人那么轻易地找到你……”
江鹿麻木地听着,却是没听进去几个字,就忍不住打断宋屿:“我想先问你两个事。”
宋屿一愣:“你说。”
“韩九洲这人你认识吗?”
宋屿被问得有些莫名:“听说过,最近韩家企业不是很火吗?我看过他的家直播。”
江鹿把韩九洲知道自己怀孕的事,连带着他被绑架割舌的事,一并告诉了宋屿。
他浓郁的剑眉一点点蹙了起来:“你是怀疑,有人在帮你报仇,堵他的嘴?”
“只是猜想,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他这么张扬跋扈的人,搞大那么多女人的肚子,也可能是别人在报复他。”
宋屿沉眸想了想,没什么结论,便问:“第二件事呢?”
江鹿深吸了口气:“谭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宋屿微怔,喝着茶的手一顿,微笑:“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你只管回答我就行。”
听她语气有些低沉,宋屿踌躇着道:“她以前是和你家认识的,那天,你爸来送橘子的时候,她正好也在,你爸爸就聊起了她现在带孩子不容易,就叫她留在我家当司机了。”
江鹿沉吟片刻,许久才说:“宋屿,你如果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查了。”
宋屿蹙眉,“她现在就是一个普通司机而已,你何必那么执着于她的身份。”
江鹿闭了下眼睛,将电话摁灭,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只是现在,还需要去验证一下。
*
第二天,江鹿摁掉了五点半的闹铃。
一边刷牙,一边填了个请假半天的审批,随后开车去了一个地方。
车子停在一栋高耸阔气的大楼前,上面写着“榕树电视台集团”。
这里,是哥哥生前工作的地方。
他的声音低磁又好听,如沐春风,大学进了新媒体社,毕业后入职了新闻主播。
江鹿走进去,早间新闻室正在进行直播工作,几个保安守在门口,将她拦住:“你好,这里非工作人员不可进入。”
江鹿事先已经联系了哥哥的同事,便打电话叫她出来接。
时隔很久不来这里,新闻间和走廊都重新整修了一番,显得明亮而阔气。
江鹿在长椅上等待时,手机“叮”地跳出一条提示——
【您的请假审批已被拒绝,操作者:容迟渊。】
她攥着手机,冷笑了声。
便在这时,一个年轻戴眼镜的姑娘走了出来,见到她时笑着挥挥手:“小鹿。”
江鹿把手机收起,起身和她打招呼,将准备的一盒护肤品递给她:“芝芝,好久不见。”
“小鹿,你太客气了,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
周芝芝笑着领她进办公室,“进来吧,其他员工都赶早间新闻去了,不在办公室。”
江鹿点点头,办公室虽然空无一人,桌上凌乱的纸张、运作的打印机、不断响起的电话,却透着浓浓的忙碌气息。
然后,她视线落到角落的那张办公桌上,忽而心头一抽。
周芝芝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领她走上前,语气轻叹:“那是江组长的办公桌。”
顿了顿,她又道:“自从他离开后,大家都很痛心,向上级得到了批准,让他的办公桌就一直保留成原样,没有变化。”
江鹿眼神温柔了一瞬。
她慢慢走到哥哥的办公桌前,陈设风格是哥哥一如既往的习惯。
哥哥是左撇子,桌子左侧是她送的自热咖啡杯、加湿器,以及两三支不同颜色的笔。
右手陈列着大量的新闻、财经和历史书籍。
江鹿在椅子上坐下,抚摸过桌面,指尖仿佛触及到一片温暖。
闭上眼睛,好似还能看见他平日里坐在这张桌子上,做着他爱的工作,那副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模样。
心头涩然,便牵动着眼眶也泛红了。
江鹿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桌子还这样干净……谢谢你们。”
“江主管当年,真的很优秀,也帮了我们很多,这是大家应该做的。”
江鹿温和一笑,抬眸,视线停留在桌上的三个相框上。
一张是她、宋屿和江淮深的三人合照。
一张是一家人的全家福。
另一张……
江鹿拿起,拂了拂相框,死死盯着照片里,那和哥哥亲密挨在一起的女人。
表情一点点变得凝重深沉。
她的猜想……果然没错。
“小鹿,怎么了吗?”
周芝芝见她表情倏尔凝重,解释道,“这照片,是之前江组长的女朋友来探班时,公司的同事起哄一起拍的。”
江鹿心脏一凛,复杂的情绪在里面翻腾,指尖一寸寸颤抖着收紧。
她将照片翻到背面,雪白的一角,哥哥的字迹清晰写着——
唯一的妻,谭晚秋。
*
江鹿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公司。
但抵达楼下时,她才发觉自己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得无比厉害。
心脏在胸口疯狂跳动。
她用力闭紧双眼,深深吸气,再平复,却控制不住地为哥哥心痛。
正值午休时间,公司里弥漫着各种诱人的香味。
聊天声此起彼伏,无比地悠闲自在。
江鹿沉着脸色走进来时,谁也没有在意。
她捏着那相框,几乎要将玻璃攥碎。
一路坐电梯抵达了容迟渊的办公室,却发现秦淮正候在门口。
秦淮见到她,脸色露出些许的慌张:“江主管,您来了……”
江鹿不理他,就要开门。
秦淮连忙拦住:“您先别进去,容总在里面休息。”
“松手。”江鹿视线凉薄地瞥他一眼。
这一眼,竟颇有容总愤怒时的气场,秦淮一颤,下意识松了手。
江鹿“哗——”地一声将门拉开。
紧闭的窗帘,昏暗的空间,丝丝光线从薄纱窗帘透进来,照进一男一女的身上。
她脚步顿住,视线,骤然定格。
屋内,谭晚秋正坐在容迟渊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