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做什么?”
“公子!”南星看见穆辰跌倒在地,脸上一片惨白之色,就知道自家公子旧疾又复发了。
他赶紧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瓶,快步走到穆辰身边,小心翼翼的将穆辰扶起,将药丸送入穆辰的口中。
许久,喉中的痒意逐渐褪去,穆辰缓缓睁开眼,搭着南星的手站起。
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衫,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苍白,对一旁注视着他的封萧然,拱手道:“在下身体不争气,惊扰到封将军了。”
“你.......”看着眼前的青年又恢复了以往清风朗月般的姿态,封萧然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化为一阵沉默。
见封萧然没有说话,穆辰也没有强求,他问南星:“有何事?”
南星将自家公子安顿好,递上一杯清茶,才示意门口的少年过来,说道:“公子,京城来信了。”
身穿一身墨衣的少年走到穆辰身边,单膝下跪行礼:“参见穆少爷。”
随后在怀里掏出一封信件,双手呈递上去,眼睛亮晶晶的注视着穆辰,心想着:他会记得我吗?
穆辰接过信件,随手放到桌子上。他看着眼前的少年,正是那天城门口送别时,谢知意身边的侍卫。
“你是?”穆辰压下猛然爆发的疼痛,仔细的打量着少年,隐隐约约有点熟悉。
而此时,一旁的封萧然跟穆辰打了个招呼,便一甩袖子离开了。
“回公子,属下叫林福,上元节的时候,”少年的眼神黑白分明,此刻亮晶晶的,满怀欣喜的注视着穆辰,“我们见过的。”
穆辰这才想起来那个性格直爽,像一个小豹子一样的少年,没想到竟成了谢知意的属下。
他对林福点点头,没有将过多的心思放在上面,低下头展开手中的信件,错过了少年略显失望的神情。
柔然洁白的信纸上,墨黑的字迹在穆辰眼中飞快掠过。
信上母亲的切切关心,父亲的默默嘱咐,妹妹的殷勤问候,让远在边疆的穆辰,心逐渐安定下来。幸好,在他发配边疆后,皇上可能和世家之间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没有在对穆家下手。
半晌,穆辰开口:“恩悦,和三皇子殿下成亲了?”
“回公子,是的。”一直沉默不语的南星回答道。“据京中来人说,恩悦小姐甚是喜欢。”
“如此甚好。”穆辰揉了揉额角。三皇子殿下此举不过是为了加深他和穆家的结盟之举罢了。
虽说他们早已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但是自古以来,姻亲关系始终是最为好用的手段。
可是,他也真的希望柳恩悦这个温柔,善良的妹妹得到幸福圆满。与皇家国亲结婚,固然风光无限,荣宠加身。但是宫殿深深,层层叠叠的朱红大门不知困住了多少女子,帝王不经意的垂怜,葬送冰封了多少红颜。
穆辰本是想给柳恩悦选择一门稍逊于穆家的婚事,这样在娘家的支持下,柳恩悦定能生活舒畅。最好挑一个为人正直,饱读诗书,洁身自好的良人,男方家庭也最好是亲属和睦,公婆宽厚,家风良好。这样才能配的上柳恩悦这样善良美好的女子,让她衣食无忧,幸福美满。
但是谢知意的提亲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不说柳恩悦只是穆家义女,就算是嫡女,也要给家族利益让步。
况且皇帝不知道穆家对于柳恩悦的看重,他只知道和九皇子争夺皇位的最大对手,甘愿自降身份,迎娶一个小小的,对他没有任何帮助的侍郎庶女为正妃,这无疑是自断一条臂膀。
因此皇帝迫不及待的下了赐婚的圣旨,赞同之意溢于纸面。穆辰现在不在京都,哪怕他在京中,对于这等婚事,也无力回旋。
因为这道圣旨,柳恩悦现在又成为了京中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典范。
先是不知为何,得了穆家主母的喜欢,被穆家收为义女,后有三皇子殿下一见倾心,甘愿自降身份,铺下十里红妆以正妃之礼求娶。
此等壮举,不知让多少豪门贵女羡慕的咬碎了银牙,撕碎了多少手帕,更是让多少寒门女子梦想成为下一个柳恩悦,想要自此一跃而上九天,栖息在哪华贵楼宇。当然这些细枝末叶,穆辰是不知道的。
他回想起信中提到的,三皇子殿下亲自射下一只羽毛美丽姿态矫健的大雁作为纳采之礼,并准备了丰厚贵重的的聘礼送达穆家;而纳吉之日,又射杀了一头美丽的白鹿。谢知意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见他也是用心了。
如此便好。穆辰轻呼一口气,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
见穆辰阅完信件,林福又赶紧呈递上一封私人信件,上面盖着谢知意的私章。
穆辰打开匆匆看过,不过是一些寻常的问候与关怀,还有他迎娶自己妹妹柳恩悦一事。
他提起笔,在灯火中写下墨迹长长。
夜晚的漠北天空,深蓝一望无际,点点星光在云边摇摇欲坠,流云聚齐又聚散,让月光在沙漠上留下斑驳印记。
临近深秋,霜叶早已泛红,染遍整个山野香林。
林福带着深秋的寒气,一路仆仆的回到京都,就被谢知意急急忙忙召了过去。
一看见林福走了进来,谢知意就赶紧劈头盖脸的问道:“他有没有回信?”
林福半跪下,用冻的通红的手指掏出信件,双手呈递上去:“回殿下,穆公子回了一封信。”
谢知意迫不及待的接过,触摸着略显粗糙的信封,这才展颜坐会书桌之后,“你下去吧,去侍卫长那里领取奖励吧。”
“.......是。”少年还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垂下眼眸,退出书房。
谢知意嘴角含笑,打开信件,还是端方清雅的字迹,隐约还能闻到那人身上浅浅的莲香。
但慢慢的,慢慢的,谢知意捏紧了手中的信件。
“......吾心甚慰,如此甚好.......永结同心?”看着信件上的字迹,他平静的眼眸中逐渐带上了最遥远最深邃的色彩,翻涌着不为人知的波动。
“可我想要与之结发共白首的人,并不是她啊,你知道吗,谨之?”
他沉静无波澜的低喃在书房中淡淡响起,慢慢消散在烟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