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有症状的人,目前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了自理能力。
沈御卿等人就将其安置于寺中空余的禅房。
几人到寺中,阿瑄先是给那人诊脉,验毒后,令人意外的是,那人没有中毒。
众人都有些不可思议。
白衣女子沉思半刻,说要到寺中水井查看一下。
“姑娘是怀疑水有问题?”赵瑀先前也找人验过水,并无异常。所以只是怀疑下毒,一直找不出毒源头在哪里。
“毒药不同,有的医者是验不出来的。”阿瑄回他道,“我有法子验,所有的毒。”
几人也并不觉得她夸大其词,毕竟神医传人,肯定是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沈御卿带他们去了后院,唤人现场打了一桶水上来。只见白衣女子拿出一个透明的手指粗细大小的小瓶子,从桶中舀了半瓶,然后用银针刺破自己的手指,挤了几滴鲜血进去。
众人好奇的看着瓶中的变化。未几,瓶子里原本还是有红色的血液,后来竟消失不见。众人是眼看着那鲜血竟然与水慢慢融合,瓶中又变成了透明的。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谢韫没忍住开口问。
“我体内有师父研制的万毒珠,是万毒之首。它可以避毒,亦可以像这般,”阿瑄轻轻晃了晃那瓶中的水,依旧清澈,
“吞噬所有的毒。”
“若水中无毒,血不会融合消失。”
“那是不是你的血可以救人啊?”赵沁沅听了半晌,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开口询问。
“可以解这毒,但是他们也会中我万毒珠的毒。依旧活不了。”
“相当于是姑娘体内的毒可以灭了其他的毒。但是后果就是,所服姑娘血液的人,身体会中姑娘的万毒珠之毒,且无解。”
许久未开口的徐大人,如是说道。
“大概等于,饮鸩止渴吧”他再次开口。
“没错。”
“那你如何没事?”少女不解,又转头问那白衣女子。
“万毒珠是小时师父根据我的体质特制的。是为我防身的,对我无害。”
“神医前辈这么厉害!”少年赞道。若前辈在,这毒肯定迎刃而解。
“我刚才替房中的病人诊脉,他并未中毒。但是将军府邸的那些人,还有将军的手下,却是中毒。”阿瑄说出她的疑虑,
“症状相同,发病时间越来越快。这毒,不知是何时下的。”
“现在我们的问题是要找出毒药为何物?”宋澜雪朝阿瑄问道,
“阿瑄,需几日可以分辨出这毒的成分?”
白衣女子拿起瓶子仔细看了看,“这毒的毒性和疫病症状相同。我猜想下毒之人是嫌疫病发的慢,推波助澜了一把。如此,好辨。今晚即可。”
“好,那阿瑄劳烦你尽快。”阿瑄点点头,转身到了房中。
“赵将军,沈将军,谢小将军,”三人应声看着说话的女子,
“您三位更加了解城中情况,需要您三位此刻挨家挨户的去查访人家。记录每家发病人员的初次发病时间,和此期间是否饮用寺中的水。如此我们大概可以分辨出真正的发病人和中毒之人。再将二者分开,以防交错。”
三人应好,就各带手下人去往祁城中。
“徐大人,宫中医者需要您安顿整合,将医者分出善于治病和善于解毒的。治病的医者要在寺中等将军带人来医,解毒的医者要等阿瑄找出毒药成分,与阿瑄一起制解药。”
徐清风见她此刻的神态,好似他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刚点头欲走,却被那女子叫住。宋澜雪扯下腰间的荷包,是阿瑄做的避毒包。
她说着阿瑄会比较忙,让他将此药包给善于解毒的医者,让他们在找出毒药之前可以先熟悉一下阿瑄解毒的手法以及用药习惯,避免到时阿瑄再重新讲解,浪费时间。
而且,阿瑄不喜与人交谈,她是知道的。
“那澜雪姑娘你?”徐清风手掌上的荷包还带着药香,他怕带走宋澜雪会有不测。
话还未说完,女子就打断了他的疑虑。“大人莫担心,我与阿瑄一样,百毒不侵。”
她笑起来,还是那样安定人心。
徐清风闻言点了点头。他走后,只余下赵琛和赵沁沅。
“宋姐姐,我可以干什么?”少女自从夜里宋澜雪与她说了那番话,她对面前女子的印象又更加好了,一直姐姐的叫着。
宋澜雪看着那少女转着滴溜溜的眼睛,正满怀期待的望着她。宋澜雪故作思考,稍等了一会才开口道,“殿下就去将军府叮嘱府中后厨,中午饭要做的清淡些,柔和一些,切忌大鱼大肉,蔬菜清粥最好。”
“啊..这么点小事啊”少女有些不满。
“并非小事公主。民以食为天,所有人都要用好一日三餐方可做好自己的事情。殿下要做的,是我们所有人的保障。殿下的任务最是严峻。”
她语气恳切,表情端正,让人不得不信服。
赵沁沅想了想,说着那好吧,就开开心心的去了。
赵琛低笑一声,却见身边的女子还是一脸严肃。
“皎皎你..认真的吗?”宋澜雪并未觉得好笑。虽然她也逗过赵沁沅,但是此刻所说,绝无虚言。
“自然是真的。”赵琛见她面上尽管带着笑意,但是眸子里是一派严明。
“我该做些什么?”他转头问她。
“毅王殿下,您需要与我去见一个人”赵琛眼中闪过一抹疑虑,她不常唤他名号。
“医者就是第一个发现疫病的人是吗?”赵琛跟着宋澜雪到了寺中偏殿,随后来的是宋澜雪叫人带来的第一个发现疫病的人。
此刻赵琛坐于正上方,女子立于门侧。那名医者进来后,见先开口的是一女子,又见两人皆是气度不凡。一时间摸不透二人身份
只得先向上方的男人行了礼,又转身给说话的女子行礼,并开口道,“是的。”
“医者是军医?可随行上过战场?”
“是,此前将军上战场我都是随行的。”他说的是赵瑀。
“那赵将军待手下人如何,医者应该最是明白吧。”
赵琛和那名医者一样,有些不明就里。堂下之人思考一刻,“自是恩惠的。将军待我们都如亲人。”
女子缓缓走到他的面前,“这次的疫病发作实在太快,医者是如何防护这么好的?”
男人见这女子说话虽是不急不躁,语调温润,但是莫名的,他有些气息不稳,
“身为医者,自是知道如何防护。”
“可其他医者并未啊?难道是医者您知道,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吗?”
宋澜雪像在真诚请教,可她话说到了那医者心里的不堪之处。
“胡说!我们都吃的一样的水!”话出口,男人突然止口,神色惶然起来。
座上观戏之人猛地回味,水?
去查水井可只有他们在场的几人知道,他如何知道?
“你知道是水的问题?”赵琛语气不耐,
“你最好如实招来!”
那人还想再抵赖,“小人并不知道。不知二位大人叫我来是什么原因?”
赵琛起身,却被宋澜雪轻轻拦住他往前的路。女子抬手搭上他的手臂,回头给他摇了摇头。
然后收拢双手,正放身前,又是一副亭亭玉立的身姿。
她上前两步,走到男人面前,“我们今早方查出是水。医者善于医,肯定不会未卜先知。那医者您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那人紧闭嘴唇不再言语。
“我身后是当今三皇子,毅王殿下。”女子似乎在引诱面前之人,又似劝告他,“殿下到祁州就是受皇命来解救百姓。您有什么难处,尽可告知。”
男人抬眼看了看他们,像是在挣扎,良久还是不敢开口。
“赵将军无皇子名份,所以他只得舍身上战场。哪怕是为了救您的亲人,他除了拼命无其他法子。毅王殿下不同,他是皇子,他身后是天子,是庆国。”
男人听完她的话,终于忍不住,跪地痛哭,口中一直喊着,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可他们抓了我的孩子,他们逼我杀将军,逼我下毒!”
赵琛闻言问他是谁。
男人眼眸都是恨意,回道,是蛮族首领。
宋澜雪蹲下,递给他一块手帕。
那医者随即握住面前女子的手,哭诉到,“我想过,告诉将军,可他们...他们给我送来了我孩子的手指...”
男人痛不欲生,“我想过舍我孩子一条命罢了……可我看见了他小小的手指我受不住!耳边都是他哭喊爹爹的声音……他还那么小,他才四岁!他早早的没了娘,我狠不下心啊...”
他又往前扑了一下,险些撞倒面前的女子。
赵琛眼疾手快自宋澜雪身后扶住她,将她揽在自己怀里。宋澜雪的背靠着他的胸膛。
赵琛抬手自她胳膊下方扶住他被那医者握着的手,好让她有地方借力。
“我没有害死人!我也尽力在救疫病,可我能力有限...”男人还在哭诉……
宋澜雪皱眉听着,心里难过,面上却是如常,
“我知道。若是要害人,他们不会只是严重到不能自理而已。”
男人听闻也抬头应和她,“我没想要任何人的命!”
面前的女子戴着面巾,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眉眼间流露出的波动,他能感受到,这个女子是信任他的。
“你把药下在水井里,而不是饭菜中,想来也是怕掌握不好剂量,害了人吧”
“是。孩子被抓住,他们要挟我毒害城中人。我不想我也做不出来,只能将毒撒到水井,以此减轻药性。他们见将军一直无事,最后又只给了我三天期限,明日晚上,我在城外树林里去见他。如果到时还是完不成,就当面杀了我儿……”
“你计划与他直搏?”
面前的男人有些不可思议,这女子为何知道自己想怎么做?
他迟疑片刻,开口道,“是,我不能害将军,只能黄泉路上陪我儿一起了。”
宋澜雪一步步引导他说出所有事情经过。
最后问他,“药是什么药?”
“我本不善毒。是那人给我的蛮族的曼陀花粉。这花毒性了得,稍加一些其他可以导致与疫病相似症状的毒药,它就可以使其发挥最大作用。”
女子深思片刻,将手帕放到男人手中,收回手,对他说道,
“如今事实,毅王殿下已经都清楚了。你的孩子,殿下会救。明晚你去见他们时,还请告知他们,赵将军奏请了朝中重臣及皇子前来,你无处下手,让他再宽限你两日,你就说..”
她顿一顿,“你会用皇子命换得你儿性命。”
“这...”男人有些惶恐,看向她身后的人,见赵琛对他点头。
他又回头问女子,“若他们不信,或者两日时间到了又该如何?”
“他们时刻关注祁州,不会不知道有人来,只是不知道来人是谁。你刚好告与他们。至于两日之后,你放心,我们说到做到。”
男人听完,如今好像也只有这一条路。他想了想,答应了。随后俯首叩谢,退了出去。
二人起身站好,赵琛见怀中女子站稳,便收手负于身后。
他眼睛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嘴角带笑道,“皎皎早已查明了?”
“来时路上致信与兄长,烦他替我查了一些。”
“兰桉?他倒是有一手。可两日如何?真要我去换?”
“自然不会。”女子低头请罪姿态,
“方才皎皎自作主张,表兄勿怪。”
赵琛伸手扶起她,示意她继续说。
“等阿瑄那边确认毒物为何,才可知道这人有没有骗人。”
她万事都需有十分把握,才可确定。
正说着,阿瑄来了。
“姑娘。”阿瑄跨步走到她身边,“验出来了,是外族之毒。”
“确定?”
“是的。名唤曼陀花,药性奇特,蛮族盛产,会放大其他药物毒性。但自身没什么毒。这也是祁州其他医者验不出来的原因。”
赵琛与宋澜雪对视一眼,和那人说的一样。
“阿瑄,两天时间可否治好中毒之人和染病之人?”
“可以。”
“你给的两天时间是为了医治人员?”赵琛好似明白了什么。又问她接下来如何打算。
“敌暗我明,我们看不清他们的手笔,但是正好,他们也以为对我们全盘掌握!”
“自以为是,是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