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许祈坐在书桌前，把手上折好的那只千纸鹤放进印着柠檬茶的塑料杯里。
塑料杯旁边还有洗干净的草莓酸奶盒子，盒子里放着江繁第一次送给他的纸鹤。
那是第一次有人对他示好，第一次有人愿意跟他交朋友。
也是他喜欢的第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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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下午，江繁拍摄完广告就马不停蹄地前往晚上的活动。
一天下来，江繁觉得自己都要累死了。
她躺在酒店里，等着喻清给她送餐。
江繁盯着手机满屏幕的通告，她仰天无声无泪地哭泣。
“叮”一声，手机页面上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许祈：睡了吗？
许祈：今天是不是很累？
江繁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停给许祈抱怨着。
许祈不厌其烦地一条条回复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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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江繁前往栖城拍摄MV。
飞机上，喻清给她念着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江繁不想听那些让人头大的行程，于是她就拉着喻清瞎聊天。
“喻清学姐，你怎么会来娱乐公司当助理啊？”
喻清愣了愣，叹了口气，“其实，原因很简单……”
她顿了一下，然后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我家里……供不起我上学了。”
“……”江繁觉得自己不应该提这个问题。
片刻后，江繁张口：“可是，学姐你成绩那么好……”
喻清哼笑一声，转头看向一旁，“成绩好又怎样，人家不供我上学了啊……我喜欢追星，所以就找了个自己喜欢的工作。”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是吧？”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似乎在强忍着泪水。
江繁垂下眼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她没想到，看上去那么乐观开朗的喻清学姐，竟然……
喻清看到江繁失神的样子，没忍住笑了一声，她一把搂住江繁，“哎呀又跟你没关系，我现在不也挺好的吗？”
江繁复杂地看了一眼喻清，“学姐……”
喻清拍了拍江繁的头，“哎呀我没事，你赶紧想想等会儿MV的事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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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繁拍摄完MV就和喻清窝在酒店里等待着下午新剧的试镜。
下午试镜完后，晚上江繁就接到了她妈妈的电话。
江繁接起电话，“妈妈，怎么了？”
“小繁……”电话那边的苏漫声音有些哽咽。
江繁急得立马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了妈妈？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边苏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颤着声音说：“小繁你告诉妈妈，你哥哥和小顾的事，你是不是知道……”
什么？
江繁急了，她哥哥和顾昇哥哥的事被爸爸妈妈知道了？
“妈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漫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两个人……是那种关系……对吗？”
江繁沉默了，苏漫的声音还不断从喇叭那边传来。
“你爸爸知道了这件事，已经……让他们断绝来往了……小然的公司，他也找人接手了……”
“什么？！”江繁皱了皱眉彻底坐不住了，“那哥哥呢？顾昇哥哥呢？”
“你爸爸……把小然关在家里……他……”苏漫说不下去了，她的声音又是一阵哽咽。
“小顾……小顾从昨天开始就在咱们家大门外跪着……”电话那边的苏漫已经哭的不成样子了。
江繁的脑子乱成一团，立马让喻清订了回楠城机票。
她在电话里安抚了苏漫几句，然后疯狂地给她哥和顾昇打电话。
两人的手机不是关机就是无人接听，这也在江繁的预料之中。
以她爸爸的性格，接受不了她哥和顾昇是肯定的，妈妈在电话里也没有说不接受之类的话。
想到苏漫说她哥被关在家里，顾昇一直跪在家门口，昨天楠城好像还下雨了。
江繁为他们两个人感到无尽的酸涩和无力。
她哥保护了她那么多，这次也应该轮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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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城。
江繁抵达楠城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她下了飞机坐上车直奔西水湾。
果然，一下车就看到了跪在地上，浑身都被雨水打湿的顾昇。
江繁让喻清在车上等着，她慢慢走近顾昇。
顾昇的头发耷拉在脸上，身上的西装沾着雨水和泥泽，平时骄傲的模样在这一刻狼狈不堪。
他挺直腰杆安静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繁站在他身后颤颤地叫了一声：“……顾昇哥哥”
顾昇的眼睫动了一下，然后小幅度地转头，他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皱着眉一脸担心的江繁。
“……小繁。”顾昇用力扯出一个笑，“……回来了啊。”
“让你见笑了……”
江繁这才看清顾昇的样子。
他脸色苍白，眼球里充满血丝，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地上还躺着一部被摔得稀巴烂的手机。
江繁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只上前想扶起顾昇。
顾昇却轻轻推开了她，有气无力道：“我没事，我会证明给他看……我是认真的。”
顾昇口中的他，是她爸爸吗？
江繁不忍心看到这样子的顾昇，昨天楠城下了一晚上雨，妈妈说顾昇一直跪在这里。
他淋了一晚上雨，又一天一夜没吃饭，江繁怎么可能忍心顾昇在这里跪下去。
而且，顾昇是她哥哥喜欢的人，要是顾昇出事了，那她哥也会伤心难过的。
江繁又扶起顾昇的胳膊，“顾昇哥哥，你先起来。”
顾昇眼眶红一圈，里面充着泪，不说话摇了摇头，无声地说他不起来。
因为体型差的太远，顾昇不起来，江繁也拉不动他。
……
片刻后，江繁承诺道：“顾昇哥哥，你放心，我会把我哥带出来的。”
顾昇瞳孔一缩，江繁的这番话似乎给了他一丝希望，颤抖着说：“……真的吗？”
江繁郑重地点了点头，“真的。”
终于，江繁把跪在地上的顾昇拉了起来。
顾昇因为跪了一天一夜腿已经麻了，江繁让司机和喻清合伙把他弄上了车。
江繁吩咐了喻清几件事情，看了一眼顾昇，然后转身推开别墅大门，带着顾昇的希望，走了进去。
凌晨，以往安静的大厅，此时充斥着哭泣声。
江繁一进去就看到苏漫一个人坐在大厅沙发上以泪洗面。
“妈妈。”
苏漫听到声音抬头看去，看到了自己的女儿，泪水在这一刻泛滥成灾。
“小繁……”
江繁走了过去搂住妈妈的肩。
“小顾还在外面跪着？”苏漫擦了擦眼泪问她。
江繁短促地“嗯”了一声。
“小顾这孩子是个好的……”苏漫呜咽道，“妈妈也并没有不接受他们。”
“只是，你也知道你爸爸的性子……”
“前几天你爸爸让小然去见见老韩家的女儿，言外之意就是让小然去相亲。”
苏漫抽噎了几下，“小然死活不肯去，然后你爸爸就去了小然公司，就撞见他和小顾……”
“你爸爸得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逼着小然跟小顾断绝关系。小然跟他闹，你爸爸一狠心就把小然关在房间里，手机没收，连饭都不肯给他，让他在里面反思。”
“他知道小顾在外面跪着不肯走，只说了一句，‘竟然他要跪，就看他能跪多久’。”
“这也是你爸爸第一次跟妈妈吵架，妈妈也没有办法了……”
苏漫越说越难受，江繁轻轻拍着她的背。
“妈妈，哥哥呢？”江繁问她。
苏漫指了一个方向，是三楼的客房，“钥匙在你爸爸手上。”她又补充道，“你爸爸在书房。”
江繁安慰了苏漫几句，然后上楼，她没去找江明涛，而是直奔自己房间。
三楼的客房，江繁是有钥匙的。
初中的时候，她爱在家里的房间里乱跑，这串钥匙，还是江明涛给她的。
江繁拿了钥匙，蹑手蹑脚地上了三楼，然后轻轻地把钥匙插进孔里，很轻的“咔哒”一声，门开了。
……
江然双眼无神抱着双腿靠在墙上，他听见开门的动静，也没往那边看，因为只有他爸爸才有钥匙。
门开了半晌他也没听见动静，这才往门口瞥了一眼。
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门口，好像身子还在抖。
江繁看到往日骄傲自满的她哥，此时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狗一样窝在角落。
房间里很黑，江然看得不太真切，小心地叫了声：“……小繁吗？”
“哥……”
江繁上前走近他。
江然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你怎么回来了？工作还顺利吗？还有你这钥匙怎么来的？”
江繁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他的这些问题，只说：“顾昇哥哥在外面。”
江然听到顾昇的名字，激动了一下，“还在吗？”
江繁说：“哥哥，我带你出去。”
江然担忧地看着她，道：“爸爸那边……”
“爸爸那边有我和妈妈。”江繁认真道，“哥哥，快走吧。”
“……好。”
……
大厅的苏漫看到江繁带着江然下楼，脸上写满了惊讶。
“……这。”
两人刚下楼梯，身后就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
“你还有脸出来？都不怕传出去丢人啊！”江明涛站在二楼的围栏处，冷着脸望着下面的兄妹二人。
江然别过脸不说话，该说的他已经都说了，这会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爸爸，你不能这样。”江繁义正言辞道。
江明涛不想对自己宠爱的女儿说重话，“小繁，你知道你哥哥干了什么事吗？找了一个男人在一起，这要是传出去，咱江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他厉声道：“我已经跟老韩家商量好了，下周就订婚。”
“什么？！”大厅三人都发出惊呼。
苏漫皱眉不满道：“明涛，你怎么能这样？”
江明涛也不想和自己疼爱的妻子吵架，所以他选择不说话。
江然想发怒，却被江繁拦下。
“爸爸，难道面子比哥哥的幸福重要吗？”
江繁挤出几滴眼泪打苦情戏，“哥哥和顾昇哥哥两个人真心的互相喜欢，您不能因为他们两个人只是性别相同就不接受。”
“您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
“哥哥也只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又没有做错什么，您为什么就是不认可呢？”
江繁的这一番话说完，江明涛沉默了。
他何尝不想自己的儿子幸福呢，他接受不了自己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做那种事。
就在江明涛沉默之际，苏漫上前拍了拍江然的头，然后把儿子抱进怀里。
“去吧，小顾就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