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为众生编织出梦幻的摇篮,并用七种颜色的光辉奏响谣曲。】
【在这无始无终的永恒里,神要人度过安然无梦的一生。】
【但与梦幻相对应的现实,其基底仍埋着阴燃的残骸。】
【那是对僭越者的警示。】
【高天之上的神座从来不是为你预留的位置。】
【但若你认为自己拥有足以否定世界的力量…】
【就上前来,】
【打败我,审判我,向我证明人类自己的底蕴。】
【然后引领他们越过最后的门扉吧。】
……
好像被溺在水里,耳边只剩嘈杂的水波声。
“…旅行者……”
似乎有声音急急切切,穿过模糊的水幕而来。
“…旅行者!”
声音更近了…
“旅行者!”
“喂!旅行者!!”
声音瞬间撕开一道口子。
金发的少年恍若初醒一般瞪大双眼,整个人像是刚刚获救的溺水者,大口大口喘着气。
“旅行者,你怎么了?!”
空缓过神,顺着声音看到一脸焦急和担忧的小派蒙和时希,以及在不远处斜倚在墙壁上静静朝他望来的流浪者。
是了,他们现在正在小镇之中,受公鸡所托寻找可能被遗漏的线索和信息。
[女皇陛下仁慈,曾经赐予小镇以绝对的安宁,我们无人胆敢前去打扰。但女皇陛下授意旅行者前去,我等对此亦不敢有所轻慢。旅行者,请帮助我等愚者探清女皇陛下的深意吧……我会派遣足够的士兵任你差遣……]
公鸡曾如此委托。
所以这座小镇时隔不久,便又迎接到新的客人。
只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旅行者刚踏入小镇,头脑就被一股眩晕击中。
恍惚间,他似乎踏入虚空之中,万象流转不息,星空烂漫如海,绚烂而神秘。在那里,回荡着不知是谁人的絮语。
如此,便出现了开头的一幕。
刚刚旅行者的行为太过怪异,仿似被人拘了魂一般呆愣在原地,任凭如何呼唤都不做应答,这可把两个小姑娘担心坏了。
“旅行者,你没事吧?”见旅行者久久不答话,小派蒙简直要把自己怼到其眼睛跟前。
旅行者摇了摇头,安抚住小派蒙,并朝关注这里的其他两人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怎么回事?”时刻关注着的流浪者发出询问。
金发的少年微微颔首,仔细回忆着虚空中谁人的呢喃,脑中却好像蒙了一层纱,捉弄人一般,看不清也听不清。
他仔细寻了半晌,却只瞧见一个朦胧的影,只记得模糊的音。
“……”
最后,金色的暖眸中写满歉意,“抱歉……记不清了。”
流浪者罕见地没有多说什么,只低下头,神色思索。
几番思索讨论而无果,几人只好暂且把这件谜题放在心底,按照委托内容探查记录小镇中的每一个角落。
小镇虽然立于荒原之地,设施却极为齐全。除却用以生活的一幢幢的小屋,既有设备齐全的实验室、宽敞的研讨厅,还有提供娱乐的酒吧、舞厅等场所。
其规模之大、设施之完善,完全可以令人想象到当初的小镇是何等热闹的景象。
散乱在桌子上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全是推演的公式,大概是哪个科学家曾经在这里伏案苦算,偶尔烦躁地抓上一把头发;
角落里是被藏得严严实实的火水,这大概是哪个嗜酒的丈夫怕被妻子发现而藏在这里,打算忙里偷闲之时悄悄抿上一口;
研讨室里面的记录本之上的字迹有的娟秀,有的不羁,偶尔会在纸页的角落能看到记录员小小的抱怨,抱怨科学家又一次的争吵延缓了他的下班时间。
每一个物品的都在静静讲述着其主人的故事,这个小镇的故事。
旅行者将这些被遗落、封藏、现在重见天日的故事碎片一一捡起,拼凑起一个热闹又有点搞笑的“往事”。
直到众人走到小镇后面的墓地,故事的温馨戛然而止。其美好的外皮剥落,露出残酷冷清的纹理。
旅行的意义其中之一,是见证。
站在阴影处,看着林立在眼前的冷暗色石碑,他见证了小镇之中所有人的哀与殇。
旅行者捂住头,在轻微而绵密的刺痛之中,他好像听到了无数人的嘶嚎、尖叫,看到人抱着惊恐企图逃跑,然后倒下;
似乎……还有谁人隐忍痛苦的忏悔,旅行者回过头,径直撞入一双盛满痛苦与悔恨的眼睛,下一秒,寒光晃晕了眼。
肩膀处被人重重一拍,旅行者身体一激灵,从那窒息又绝望的地狱之景中脱出。
流浪者收回手,蓝紫色的眼眸有些冷,“回神。”
“旅行者,你真的没事吗?你刚刚又是那一副样子……”小派蒙想到轻里面的情节,有些担忧和害怕地环顾四周,“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怨灵作祟?”
旅行者看了看沉寂的墓园,又将目光转到一旁同样用希冀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希身上。
“旅行者,你看到了什么吗?如果是关于哥哥的,请告诉我。”
金发的少年抿了抿嘴,他实在说不出那副场景。
旅行者用眼神向一旁的流浪者求助。
流浪者双手抱胸,坦然回视,并没有说话的打算。
金发的旅者求助无果,略有些苦恼,“抱歉…记不清了。”
看着小姑娘低落下去的神情,旅行者内心有些愧疚。
怀着沉重的心情,他们走在路上,两边都是色彩明丽的小屋。如此温暖热闹的颜色却因为毫无人烟将小镇衬得更加萧索冷清。
小派蒙安慰着低落的时希走在最前面,而流浪者则默默地跟在后面。
旅行者放慢脚步,渐渐与流浪者走到一处。
蓝紫色的眼睛睨了身边的人一眼,无声询问其来意。
“时闻……”思虑再三,旅行者还是决定将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告知流浪者。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流浪者挑了挑眉。
“…时闻的情况,不太乐观。”旅行者尝试着开口。
“嗯。”流浪者只回了一个音节,神情变得淡漠。
可能,他的内心也不似表现得这般平静。
“如果需要我帮忙……”话说到一半,旅行者低下头,张开手心。
绿叶状的虚空终端莹莹发着光亮。
自肃正教令院之后,纳西妲就将虚空终端进行了改造,使得两个手握虚空终端的人可以实现千里传音的功能。
旅行者手中的这枚虚空终端是当初纳西妲给予的,用以随时保持联系。
绿叶形状的装置慢慢升到半空中,一闪一闪,似乎是在催促。
旅行者按照当初纳西妲所教的步骤操作了一番。
“纳西妲,我在。”
温润的少年声音呼唤出虚空终端主人的名字。
无应答。
“纳西妲?”
无应答。
“纳西妲?喂?纳西妲?”
无应答。
虚空终端是联通的状态,可无论旅行者如何呼唤,从中都没有传出回应。
不祥的预感像暴雨之前积聚的雷云,压在心头,越来越低,越来越沉重。
突然,虚空终端摔落在地,失去光芒之后,就像一片残叶惨兮兮地躺在地面上。
旅行者表情凝滞,看向身边的流浪者。
出事了。
……
此时的净善宫中。
发尾渐变为浅绿色的长发侧梳在一边,刚打算与旅行者联系的幼小神明僵在原地,浅绿色的十字型瞳孔写满诧异。
在纳西妲的对面,是不知何时出现在此处的少年。
白发莹霜,衣衫缥缈。
他的食指修长,轻轻抵在唇间。其耳边的红色流苏尤为惹眼。
少年对纳西妲的及时噤声似乎十分满意,他放下手,慢慢走过去。
步子轻而缓慢,在地面上踏出轻而慢的韵律,像是羽毛一样轻轻划过心间,却让人内心平白生起几分紧张和惊惧。
他轻松夺过刚刚联通的虚空终端。转瞬间,材质坚硬的装置便化作齑粉洒落一地。
对上纳西妲不掩紧张与忌惮的眼眸,面容姣好的少年微微一笑。
“小吉祥草王大人,日安。”
“博士的合谋者竟然是你!…你竟然违背了契约。”
最后,是象征智慧的年幼什么瞬间睁大的眼睛。
……
时针稳稳停在十二点上。
报时的钟声惊涛一般拍向躲匿在树梢的羽雀,激起一阵喧闹。
慌乱之后是无边的寂静,缠绵着的是应被烈火惩戒的罪恶。
空荡的大殿中,只剩下一个少年立在中央。
这世间…总要有人来承担罪恶。
他低垂下眼,神情肃穆,缓缓抬起手。
手指交叠,结印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