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突然,为了防止出现有人慌乱之中没有及时去往地下滞留在外的情况出现,流浪者带着时闻飞遍了整个沉玉谷。
坏消息:确实有很多人没有及时进入地下石阵。
好消息:他们都找到了,现在就跟在两人的身后。
坏消息:流浪者没有把时闻放下来的意思……对,所有人都看到他们的小仙君被人提溜着走完全程。
时闻左手捂着脸,感觉自己身为仙人的高冷形象今天算是没了。
看看他现在在哪?
哦,在流浪者的臂弯里。
“唉~”时闻长叹一声,其中的怨念简直比每天早晨被掀被子强制开机还要深重。
谨以叹息一声哀悼他碎了一地的仙人滤镜。
时闻只觉得他的少年是故意的、蓄意的、成心的。
看看流浪者笑得多开心、多得意、多猖狂。
“快些将我放下。”时闻气急败坏地小声对某个幸灾乐祸的人说道。
流浪者轻笑一声,终于大发慈悲地将时闻放下。
时闻脚刚一落地,便抬头看向天空。
云层依旧阴沉沉的,其中时不时闪过的雷光似乎预示着下一次雷暴即将到来。
时闻掩护着所有在外的民众进入石阵。
等到最后一位老人进入石阵的入口,时闻看向一旁不动作的流浪者。
“你在发什么愣啊?”
流浪者手抬着下巴,眼睛盯着时闻的右手。
“又伤了……”
时闻微微垂下眼,颇有些心虚地道:“没事,小伤。”
“你的右手我好不容易养的差不多,你又给伤了。”流浪者拉起时闻的右手,撩起袖子查看情况,嘴上狠厉,动作却是轻柔的过分,“你想好怎么赔偿了吗?”
“我的手……怎么还要我赔偿?”
“嗯?”
“赔赔赔!你说怎么赔就怎么赔!”敏锐感受到流浪者声音里的危险,时闻立马出声。
“呵,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快进去。”时闻推着流浪者的背,走入石阵。
然后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时闻在流浪者的坏笑中再次陷入沉默。
他忘了,普通民众并不知晓石阵的运作原理,需要有人引路。
“诸位,抱歉。”时闻轻咳了一声,恢复日常的状态,向众人躬身道歉,此番确实是他的疏忽。
众人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请随我来。”时闻走在众人前面,流浪者则十分自觉地跟在队尾殿后。
不需多说,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
他们终于来到了大部队所在的地方。
气氛有些沉寂,除了伤者的呻吟声,照明的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再没了其他声响。
“真君。”事先安排好的一位引路人走上前来,汇报了人员伤亡失踪情况。
听到那些数字,时闻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时闻吩咐人将事先准备好的食物和水分发下去,安抚民心。自己则去探望伤者,与其他人一起进行救治。
外面雷暴又起,声音透过厚厚的土层和石壁有些沉闷,天地似在擂鼓,一下又一下,重重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我们真的可以吗?”
斯泽守在自己母亲的身边,他的胸口缠着一圈纱布,那是他的伤口,也是他的徽章。
“可以的,娘,我们可以相信先生的。”斯泽轻声安慰着,将刚刚领到的食物和水,“也相信我们自己。”
“天要我们证明给祂看,我们便证明给祂看。”
时闻将最后一位重伤者从死亡线拉回来后,常舒了一口气缓解疲惫,接过相关负责人递过来的水,在流浪者的注视下走到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看着有些狼狈却仍然乐观的人们,时闻悄声对流浪者说:
“魔物潮已过,此后怕是天灾。”
与受到深渊影响的魔物作战之后,便是雷暴……
“天理已是仁慈…”时闻喝了一口水,缓解口中的干涩。
真正深渊中的怪物哪里是普通人用刀枪就能够抹除掉的?他与流浪者都知道,这已经是天理仁慈了。
与受到深渊力量影响的魔物作战,是天理出的第一道题目,也仅仅是一道开胃菜。
“你是说后面不会有深渊参与进来了?”
“深渊的力量会对普通人产生影响。天理是为试炼,非为毁灭,不会把事情做绝让深渊横行于世的。魔物潮虽然来势汹汹,但退去的也十分迅速。从这一点也不难看出。”
“而且……”时闻闭上眼假寐,“我们不是已经到第二道题目了吗?”
“雷暴。”
“对,不过我担心的是……”时闻睁开眼,缓声道:“雷暴之后是暴雨,而暴雨引发洪水。”
若真的爆发洪水,他们绝对不能呆在低洼之处。
“第二道题目,咱们可以作弊,可第三道题目是洪水呢?”时闻叹出一口气,“……雷暴之后,我们必须立马撤出这里。”
即使因为阵法存在,洪水进入不了这里,可储存的食物和水有限,他们不能一直龟缩在石阵之中。
“嗯。”流浪者把时闻头按在自己肩膀上,“这是以后的事,现在,休息吧。”
时闻浅浅“嗯”了一声,慢慢合上眼。
不多时,舒缓清浅的呼吸声便传进流浪者的耳朵中。
流浪者戳了戳时闻的脸,低声说了声“笨蛋”。
……
事情如时闻所料。骇人的雷暴停歇之后,便有大雨倾盆而下。
暴雨连续冲刷了几日,期间还伴有地动。
豆大的雨滴重重砸在世间一切,被雷光劈焦却仍挺立的树木在大雨的冲刷下终于折断,躯干落入水中,被水流裹挟着流向远方。
狂风卷着暴雨像是无数条鞭子,狠狠地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雨水砸落到地面,汇聚在低洼处,形成一条条汹涌的“水龙”,席卷着、呼啸着、肆虐着。
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
沉玉谷所有身强力壮的子民团结在一起,一部分人奋力修补着堤坝防止洪水外泄,淹没家园;一部分人抡圆了手中的物件,口里喊着号子,开凿着新的水道,企图将水疏导到不久前被雷新劈出的峡谷中去。
“大山的汉子哟!”
“呦嘿呦嘿!”
“水乡的女娘嘞!”
“呦嘿呦嘿!”
“一声吼啊!”
“呦嘿呦嘿!”
“老天也要!”
“呦嘿呦嘿!”
“抖三抖啊!!”
“呦嘿呦嘿!”
“不怕山欸!”
“嘿!”
“不怕水欸!”
“嘿!”
“把这山呀!”
“嘿!”
“移开去呀!”
“嘿!”
“把这水欸!”
“嘿!”
“疏导开呀!”
“嘿!”
“也有险啊!”
“吼嘿!”
“也有阻啊!”
“吼嘿!”
“只要人啊!”
“吼嘿!”
“齐努力呀!”
“吼嘿!”
“……”
风声、雨声、号子声,构成一曲不屈的山歌。
有人被水中的碎石弄伤,血流不止;有人被水流冲走,再也不见身影。
但纵然有千难万险,人类也毫不退缩。
毕竟不屈服便是人类的本色。
后人有记:……时年,天神有怒,有威降兮……一日,忽闻有声如雷,自东南来,向西北去。众人骇异,不解其故。
遂有声曰:“有魔扰侵,速备戒!”众人乃持械,赶赤松。有魔类人持刀,有魔无状不知其解。血染青松,长枪断折……有仙人起阵,共退妖魔。
再日,天生雷霆,霹雳斩山,白光乍现,不能视其物。光消人惊,谷现赤松,其深千尺,不敢探其深……
三日……人眩晕不能立,坐地上,随地转侧。儿啼女号,喧如鼎沸,相顾失色。问彼寻答,方知其为地动也。……逾一时许,人方稍定。
四日……天降雨。暴雨似帘,遮目不能视物……众抢修堤坝,开凿河道,引水入赤松,水患乃未成……
……天阴似沉,久七日。……终晴,众抱,流涕,皆道:“七日耶?七年也。”
……
经过七日的阴沉,浓厚的黑云终于渐渐变浅,边缘被镀上一层金边。
而后,万道金光撕破乌云,重新照入人间。
鸟啼三两声,鸣散天地间。
万丈的金光,似乎是神明在为人类不屈的意志赞叹。
听凭风引,且听风吟。
千岩牢固,重嶂不移。
常道恢弘,永随雷鸣。
妙高善积,草木生怜。
……
大雨终于温柔了下来,细密的雨滴落到人的脸上,宛若神明亲吻自己最喜爱的孩子。
人如野草,哪怕遭狂风磋磨,哪怕遇暴雨浇淋,仍然坦然,仍然欣然。
人将大笑,人将歌唱。
为自己狂笑,为自己欢歌。
“娘,我们做到了。”斯泽把自己的母亲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脸上是难掩的激动与兴奋。
田莺眼含热泪,看着斯泽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心疼又不失骄傲地摸着儿子的脸,“嗯,我们做到了……儿啊,你长大了。”
“嘿,老道士。这次谢谢你来帮忙了。”一个人对着一个道士打扮的老者道谢。
老道士看起来年龄很大了,皮肤皱起,像是树皮,眼睛也有些浑浊,只是身体似乎却康健的很,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意蕴。
谁也不知道这位老道士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他确实和沉玉谷的人民一起作战,帮了不少忙。
老道士拱了拱手回礼,声音有些嘶哑,说的很慢:“贫道恰逢云游到此,略尽绵薄之力耳。”
说罢,老道士再一行礼,转身离开。
时闻和流浪者站在远处,看着这位老道士的身影。
老道士似有察觉,回身向他们躬身一礼,随后静静离开。
时闻微微睁大双眼,而后温柔地笑起来,对着老道士的背影也一弯腰。
“也是仙人?”流浪者询问道。
时闻直起腰,笑得温柔,还带有几分怀念,“不是。但是你见过。”
“好好说话。”流浪者抱胸,蓝紫色的眼眸一遍遍描摹时闻在光下的模样。
时闻狡黠一笑,“是那棵老榕树。”
“原来是精怪。”
“那棵榕树是药泽观刚刚建成之时,师父亲手种下的。千百年来受香火温养,化形成人并不奇怪。”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化形的。我竟是刚刚才知道他已变化形体。”时闻手托着下巴。
那岂不是他当时抱着流浪者哭泣的事被这老榕树看去了全程?
哦豁。
时闻脸不自觉染上一点红。
时闻拍了拍脸,强制自己把这件事忘掉。
他站在远处,看着相拥而泣、歌唱欢呼的人,嘴角微微扬起。
生命的意义在于不屈服,人们向自己的物主证明了自己的意志,终于获得与神交流的资格。
虽然付出良多,满目灰烬。
但,
灰烬孕育新生。
【所以,七又意味着什么呢?】
【在提瓦特,七意味着一个轮回。】
【因果轮转,周而复始。】
【所以,七又意味着一个时间的结束,另一个时间的开始。】
【七,即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