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玉谷地下巨大的防御工事,时隔千年终于被重新启用。
时闻手持烛台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几个人,男女老少皆有。
“此阵是按八卦之理修建而成,每过一刻便发生一种变化。”时闻温和的声音让因黑暗而有些不安的人心情平静下来。
“乾三连,坤六段,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
“此为八卦,一卦可发展为六十四卦。而每一卦又皆有六十四种可能性。”
“如此,这个石阵便有四千零九十六种变化。”
整个工事由于年久无人进入,显得十分幽深安静,走在通道之中,时空交错感浮现心间。
“我之所以带你们前来这里,告诉你们其中的一些关窍,是因为知晓你们懂一些八卦推演之理。”时闻停下步子,对自己身后的人说:“如果发生了最坏的情况。我需要你们带领着沉玉谷的人民躲进这里。”
“届时,你们需要避过刻意设下的障眼法、攻击的机关,并快速推演出正确的道路。”时闻平静地说道:“当年为了防止海之部族潜入,是设计了死门的。”
这一句话顿时让一行人感到压力。如果真的到了那种需要躲进这里避难的情况,他们肩上便背负着所有人的性命。
所有人的神色都更认真严肃了几分。
“真君,若真到了那个时候……由您引路不是更有保障吗?”一位年轻人壮着胆子询问出声。
“我会留在外面,为你们争取时间。”时闻如此回答。
若说让所有人进入地下…那必然是十分危急的关头。他是一定会守在外面,拼尽全力为百姓争取逃命的时间。
时闻没再说话,带着人们七拐八拐,拐进一间小房间。
里面摆放着巨大的书架,上面陈列着各种各样的典籍。
在他们走进房间的一瞬间,墙角的照明灯便自动亮起。
“很多年了。”时闻放下烛台,看着书架上的古代典籍,颇有些感慨。
“这些都是……”众人亦是惊奇,“都是千百年前的典籍吗?”
书,是文字的载体;而文字,是文化的火种。
千年前,雨君曾将璃月所有书籍各取一份保存在这里。
这样,即使所有人死去,沉玉谷不复存在,属于“我们”的文化也不会消亡。它会沉睡在地底,等待着后人前来探寻。
这些被留存下来的器物典籍会向“他们”诉说“我们”的故事,告诉“他们”这里曾经存在一个灿烂的文化。
正如飞鸟在天空飞过,没有留下痕迹,云朵却知晓它曾经存在。
“与之类似的房间在这石阵中还有很多。”
“里面全是璃月的典籍与器物。千年前曾经添过一回,五百年前也添过一回。
经过百年的时光,璃月又出现了不少可传世的经典。我需要你们将那些各取一份,按照类型、日期分类保存在这些房间中。“
恍惚间,时闻站在这里的身影与千年前的那位鹤发仙人重叠,时隔千年的两个时空似乎在此刻交汇。
[我们需要留存火种。]清冷如冬日雾凇的仙人如此道。
“我们需要留存火种,留下我们存在的痕迹,告诉后人,我们曾经来过。“温和似秋水的少年如此说。
“路径已经带领你们走过一遍了。“时闻将手中照明的烛台交给一个能主事的青年,”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他还要去处理其他的事宜。
……
自地下的石阵走出,时闻一路走来,一路感受着沉玉谷紧张的氛围。
年轻力壮的儿郎皆去了赤松山,那里是最有可能有魔物最先攻来的地方。
所有人拼了命般搭建工事,修筑瞭望塔,搭设武器。
可以看到千岩军,可以看到普通百姓,可以看到男性儿郎,也可以看到年轻的女娘。
即便是力微的老者幼儿亦在后方积极备战,帮忙囤粮囤衣。
沉玉谷所有的力量被调动起来。
但其中亦有散布谣言,煽动人心,妄图从中夺利者。
“你们想拉着所有人去死!凭什么?!我有什么错!”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被斯泽一种扭压到他的面前。
“真君?”中年人冷笑一声,“呵……我只不过是带着不想死的人出沉玉谷而已。他们出钱,我出力……我有什么错。”
“去哪呢?”
“沉玉谷不安全了,总有地方安全的吧!”
时闻摇摇头,“你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沉玉谷的情况已经比外面好……”
“我不信!你就是想拉着我们一起死!”中年人怒目圆睁,在他的眼里,时闻已经成了不让他逃命的仇人。
“你闭嘴!不敬仙师!”斯泽钳制住已经丧失理智的中年人,不让他冲出去。
时闻静静看着在自己面前拼命挣扎向他冲过来的中年人,又抬眼看了看不远处被抓回来的数十位民众。
他们都是一脸胆怯而又害怕,又带着一些恨意看着他。
沉玉谷是这附近最安全的地方。他们想要前往璃月港避灾,需要走过相当长的一段路,翻过许多座高山……
谁也不知道最终的试炼何时到来,留在沉玉谷是最安全的选择。
可……人类,是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物的生物。
被众多双眼睛盯着的少年有些发冷。
[羡尘,你记住,有的时候震慑比讲道理更有用。]在时闻刚刚获得仙号的时候,岩王帝君曾这样教导他。
时闻沉下脸,收起往日的一派温和,冷声道:“此人聚众闹事,惑乱人心,明日斩首示众。”
“传下去,扰乱民心者,杀!阻挠工事者,杀!偷逃出谷者,杀!”
被押下去的中年人痛骂着他,凄厉的叫声仿似要将天捅破一般。
时闻沉着脸,从那些企图逃离却又被追回的人群中穿过。
人们见他走来,纷纷害怕地瑟缩让开一条路。
他们的眼神让时闻发寒发冷。
“念你们受他蛊惑,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有下次,立斩不饶。”
扔下冰冷的话语,时闻摆手让千岩军将这些人带下去,自己一个人在错杂的道路上继续行走。
不知何时下起了细密的小雨,一把伞为他遮住雨滴。
时闻感觉自己的手被拉起。
流浪者将时闻紧握了一路的手掰开,“就这种程度…摆出这样一副死样子给谁看?”
“只拿一个人开刀能震慑住谁?你应该再狠一点,把那些人都拉去祭旗。”
时闻轻轻摇了摇头,轻声说:“没必要。”
流浪者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拉着人往药泽观的方向走。
“我会上前线。”时闻说。
“你?你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后方。”流浪者厉声道。
“不可能。”
“前几日就因为这个问题与我吵……时闻,我是不是最近太温柔了,给了你可以忤逆我的错觉?”
“你我之间是平等的,从哪里来的忤不忤逆的问题?”
“我是沉玉谷的仙人,是沉玉谷的子民,我断没有缩在后方的道理。其他事,我都可以依着你,但是在这问题上,我绝对不会让步。”
“你让我在后方救治伤员…少钦曾在学堂开设药理疗愈一门,可医治救命的人不止我一个。那里用不到我。我去前……”
“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流浪者声音沉了下去,有些阴寒瘆人,“你自己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
“我什么情况?”时闻也生起一点火气,厉声道:“是,我是现在使不好剑,难道我就是个废人了吗?难道我就要躲在你背后,躲在所有人身后的废人了吗?”
“危难当前,唯有责任。我是璃月仙人,也是沉玉谷的子民,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缩在后面!”
“时闻,在你心里,是不是只有璃月才最重要?只有沉玉谷才最重要?你……”
“是!”
“你说什么?!”
“……搞不懂我们在吵什么。”时闻低语了一句,而后甩袖一个人走入雨中,快步离开。
流浪者看着时闻甩给他的背影,表情瞬间变得比至冬的坚冰还要冷,“啧,烦心。”
……
与此同时,站在瞭望塔上的千岩军眯起眼睛。
远处,好像有一条黑色的线在向这里快速移动。
什么东西?怎么回事?
一瞬间,狂风四起,强劲的风让人险些站不住脚,吹起的沙尘让人看不清事物。
等到好不容易站稳脚,睁开眼。
人们看到了天边的浓厚的黑云裹挟着电闪雷鸣,以不可抵挡、仿似要摧毁一切的气势狠狠压过来。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各种各样的魔物周身散发着可怖而又神秘的气息,身体泛着不祥的暗紫色光芒,呼啸着,嘶吼着,和黑云一起,宛若巨浪向赤松山拍过来。
“快!快去通知真君!”
“是敌袭!”
“全员戒备!全员戒备!”
“全员戒备!!——”
声音一层层传下去,很快响彻整个沉玉谷。
七日的试炼即将开始。
高天之上的存在缓缓睁开眼。
【掌控与被掌控,这是一个命题。
你们是否拥有向星辰下令的勇气与决心?
若你们准备好,便上前来。】
高天无言,祂在期待人类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