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雅的和室,尽显稻妻空寂的美学。
一片花瓣静悄悄落在茶几之上。
雷电真与时闻相对而坐,两人皆面色凝重。
时闻手搭在正枕在他腿上睡得正香的小希头上,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摸着。
“天理竟然选择了新任维系者。”听了时闻的讲述,雷电真眉头微蹙,声音里满是愁绪。
而且,人选已定。雷电真紫色的眼眸抬起,看着端坐于自己对面的少年。
天理爱世人,所以祂创造出的魔神亦爱人。
天理造出维系者代替祂行于世间。
【守护提瓦特】
这是天理为维系者下达的底层命令。
可正如魔神对“爱人”的理解各不相同,天理的维系者亦对“守护提瓦特”这个命令拥有不同的理解。
守护提瓦特大陆便好,而依赖提瓦特而生存的各种生灵并不重要。
所以,地脉出现紊乱,修补之钉落下。
所以,出现另类的国家,魔神的征讨降临。
人们的哀嚎与求饶?
对于旧日的维系者而言,不过是蜉蝣的一瞬挣扎,渺小得不值一提。
祂不在乎。
……
可众生在乎。
人,并不是神明的宠物。即使渺小如蝼蚁,亦有如太阳般耀眼的勇气;
人,要做自己的君王,掌握自己的命运,哪怕名为“保护”的“蛋壳”之外是冰冷的真实与无休止的深渊。
所以,在五百年前的那场战争之中,各个国家的神明暗中签订了“违逆”的契约。
那是一份终结一切契约的契约。
是上一个时代的落幕,是下一个时代的肇始。
璃月的少年仙人是牵线人,坎瑞亚的公主成为深渊的监测者,与七国的神明一起,暗中拉起“反叛”的旗帜。
【天理啊!物主啊!请原谅您忠诚的子民的违逆。】
【并非是背叛,而是想要平等的谈判,请您听一听子民的祈祷,请您听一听子民真实的声音。】
要跨过天理的维系者,夺得与天理平等交流的权利。
这才是五百年前的那份契约的底层目的。
可是,令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至高的物主早已听到人们的哀求并回应了愿望。
此后,旧日的维系者渐渐死去,新的代言人现已被选定。
可人类需要的早已不是天理的维系者……
雷电真紧紧盯着仍然安然端坐的少年,拳头紧握,眸子也渐渐变得冰冷警惕,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
“那你现在是时闻还是天理的维系者?”
“是时闻。”时闻答道,并向雷电真伸出手。
雷电真握了上去,感知时闻体内周转的力量。
而后,温柔的女性神明松了一口气,少年并没有被打上天理的烙印。
“我与天理……谈了很久。”时闻收回手,“祂是一位温柔的神明。祂选择尊重我的意愿,尊重祂的子民的祈愿。”
“但…我们需要证明自己。只有达到要求,我们才可能从天理手中夺取权力。”
“否则,新任维系者依然会降临。”
而如今,这场“证明”的问卷已经被发下。
“稻妻前日也出现了异象。”
那一日,诡异的血色浓云伴着骇人的闪电盘旋于稻妻的上空,神秘、压抑而绝望。
“试炼,已经降临。”
落于茶几的花瓣再次被风吹起,飘晃在半空中,久久不落。
“天理……究竟是什么模样?”
时闻摇摇头,“不知道。”
天理无形无状,他在那里看到的只是漫天的星辰,听到的是传入脑中的声音。
“祂好像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嗯……很玄妙的感觉。”
连真切与天理接触过的时闻也不知道天理是何模样……雷电真心沉了下去。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并没有获胜的可能。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护并率领人民通过天理的试炼。”
听了时闻的话,雷电真轻轻点头。
“哎呀,你们原来是在这里躲清闲呢。”门被拉开,粉色的狐狸宫司大人踱步走了进来,带来幽幽的樱花香气。
“我的鸣神大社都被拆了,你们竟然在这里谈天说地,好不悠闲。”八重神子笑得危险而迷人,慢慢跪坐在一旁,慢悠悠道:“真是件奇事,从天而降的两个人偶打起架来真是好大的威力。”
“我的神社啊,一下子就被拆成原材料了呢……好可怜哇。”
可怜的语气,可其中隐藏的怒气和不满简直要化作实体。
雷电真和时闻对视一眼,同时扶额。
雷电真:好好的,怎么打起架来了?
时闻:啊……果然打起来了。
……
雷电影见到流浪者的第一眼便知道他是一具人偶,而且……技术有些熟悉,很像自己的手艺。
她在百年前做过无数具人偶,可她不记得自己曾经做出过这样一具如人一般具有情感的人偶。
人偶若是有了心,那便不能再将其当作一件空洞的物什,而应当将其当作人来看待。
雷电影看着流浪者的眼中充满探究和好奇。
若真的是她曾经做出的某一具人偶,那她……是否算得上在某个时间成为了一名母亲?
[让我看看你的后颈。]掌控雷电的神明仍然高昂着头颅,向流浪者开口。
不管她做出的人偶是否成功,她都会在人偶的后颈处留下雷电的印记。
[哈?]流浪者狠狠皱眉,话语里满是嘲弄与不屑,还夹杂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巴尔泽布,我什么时候给了你向我下达命令的权力了?!]
不让看吗?
雷电影对于流浪者言语的不敬并没有感到恼怒,眼中依然是不减的探究欲。
两人交谈拉扯了几番,言语间越来越激烈,最后竟然都亮出武器,打了起来。一路从天守阁打到鸣神大社。
两方交战引起的波动摧毁了鸣神大社中的建筑,吓坏了神社附近的小狐狸。
这不,神社的大巫女前来到访,诉说自己的不满。
时闻将熟睡的小希托付给侍者照看,随人来到鸣神大社。
看着眼前的景象,时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下脚,八重神子说的拆成原材料还是太过含蓄。
原材料都没这么碎的。
时闻震惊道:“这……拆得……挺彻底的。”
不愧是他家猫猫,这破坏力…杠杠的,还是鸣神大社亲身认证的。
紫色的光芒和清脆的铃响仍在。
“巴尔泽布,你也不过如此。”飞在半空中处于优风倾资状态的少年衣袂翻飞,身后浮现具有似莲纹样的荧蓝色光圈,形似金刚佛像,神情却满是嘲弄,语气十分张狂。
“巴尔泽布,你想抓我?呵呵呵…只可惜你没那个能耐!”流浪者双手交叠,铃声响起,宛若渡世的佛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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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大气压缩,化变为粉碎一切烦恼的空洞,造成多次风元素范围伤害。
这一招与雷电影劈斩出的雷霆一击相撞,四散的余波冲毁了最后一根倔强立着的柱子。
现在,偌大的鸣神大社,除了神樱树再也看不到平日里的模样。
站在时闻和雷电影身边的八重神子脸上的笑意更深。
“我只是想确定一件事情。若你是我曾经的某一具人偶…那你便算是……”雷电影并没有出全力,她也只是想确定这一件事情而已。
她对流浪者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算是什么?!存活千年心智却仍像稚儿的神明妄想要以母亲自居?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流浪者眸色凌厉,嘴上也是不饶人,“巴尔泽布,我给你脸了吗?”
雷电影沉下脸,握着刀剑的手紧了紧。
“无意冒犯,还请将军留情。”一道温和的声音插进两人愈发焦灼的氛围中。
流浪者冷哼一声,走到时闻的身前,“谈完了?”
前段时间在沉玉谷,时闻便依照当初在蒙德的约定将一切告知了流浪者,他知道时闻要与雷电真谈论的内容,也知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会发生什么。
不论是什么,他都会在时闻的身边,不会再离开。
“嗯。”时闻轻轻点头。
时闻:你咋又拆房子呀?
猫猫·霸道:又不是自家的,拆了就拆了。
时闻从眼睛中读出流浪者的心思,清浅一笑。
只是如此一来,流浪者便背对着雷电影。
而雷电影则在看到流浪者颈后的印记后便忘记了刚才被冒犯而生的怒气。
“果然……”雷电影将武器收回,同样走到自家姐姐身边,面上冷酷,但雷电真却能感受到自家妹妹的一些小情绪。
雷电真握了握雷电影的手,用无声的动作安慰自己的妹妹。
“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呀~”最大的受害人发出声音,拉回所有人的注意力,“我那些可爱的小狐狸们,因为受了惊吓,现在是又哭又闹,呜呜呜,好可怜哇……”
说着,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看向雷电真和时闻。
最后,是时闻和雷电真承诺各出一半的价钱修缮鸣神大社,并承包两年的油豆腐才让鸣神大社的宫司大人满意。
这一波小插曲之后,众人回到天守阁,聚于宽敞的和室内。
雷电影跪坐在流浪者的对面,眼睛紧紧盯着流浪者,神情十分严肃。
“嘁。”流浪者抱胸,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表情十分挑衅。
“嘛嘛……大家要好好相处嘛。”雷电真一边不停地打着圆场,一边疯狂给时闻递眼色。
时闻倒是罕见的不发声,只是默默跪坐在流浪者身边,两个人双手紧握。
看这样子,是不管流浪者做出什么事情,他都给兜了的意思。
“你是……”雷电影沉默了许久,终于开了口。只不过刚开了个话头就 被流浪者打断。
“不是。”十分干脆利索,明摆着不想和雷电影多说话。
雷电影看向一旁自己的姐姐。
雷电真读出自家妹妹眼里的低落情绪,伸出手拍了拍雷电影的手,聊作安慰。
若只是一具犹如死物的人偶,她只是一个工匠,一个创造者,无需对一个器物产生其他的情感;
而若人偶具有了心、拥有了情感,那么她便不仅仅是一个创造者,还是一位母亲。
虽然雷电影不知道何时制造出流浪者这个人偶,可其颈后的印记做不得假,流浪者确实是她的“孩子”。
哪怕只是将其安置在一处华丽的和室中令其永远沉睡,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流浪在外,品尝世间变化无常的苦楚。这是雷电影的想法。
可她并没有负担起身为母亲的责任和义务……
“抱歉……”
虽然她忘记了他的存在,不知晓他的过往,可她还是要为自己的疏忽向他道歉。
抱歉,遗忘了你的存在;
抱歉,让你流浪在外吃了许多苦;
抱歉,但看到你如今平安,我很高兴,我的儿子。
雷电影的视线太过灼人,流浪者冷哼一声,拉下斗笠,遮挡住紧盯着他的目光。
时闻嘴角无声勾起,心情看起来不错。
雷电真则在雷电影出言道歉的时候愣了愣,随即将浮现的猜测藏于心间。她又轻轻拍了拍自家妹妹的手,看向时闻的目光更加亲切,最后竟带上几分身为长辈的慈爱与喜欢。
时闻心一抖,不动声色地往流浪者的身边靠了靠。
“小闻,”雷电真唇边笑意不止,整个人宛若稻妻盛开的美丽的樱花,“稻妻的樱花很好看,小狐狸也很可爱哦,要留下吗?”
经过百年,温柔的雷之神明也没有放下她的锄头。
好客稻妻,欢迎你!
“我们不会留在稻妻。”流浪者拉住时闻的手,十指紧紧相扣,“不要打我们的主意。”
雷电真看了看他们紧握的手,又给了时闻一个祝福的眼神。
“小希情况特殊,时不时需要神子来稳定情况。这段时间恐怕不能跟随你们回到沉玉谷。”雷电真说道。
毕竟时希之前意识不全,如今这样已是上天眷顾。
时闻点点头表示理解。
……
沉玉谷 宝瓶渡口
流浪者率先下船,然后将手递向时闻。
“你那妹妹也太能哭了些,怕不是水神转世?”
“小希是降临者。况且魔神不入轮回。”时闻将手搭了上去,走下船,和流浪者一并走在路上。
“如今的稻妻有两位魔神坐镇,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在稻妻,我也能放心些。”时闻步伐慢慢,语气里仍有与妹妹分离的不舍。
一片冰凉融化在脸颊上。
时闻眨眨眼,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竟是下雪了。
“未至寒冬而飞雪……”
异象又起。
与此同时,蒙德刮起龙卷,璃月别处地动频繁,稻妻上空雷暴不止,须弥雨林的绿意枯萎,枫丹暴雨永不停歇,纳塔无休的山火频起,至冬的坚冰化水成灾。
【这是一场人与神的战争,
是上一场战争的延续,
此刻谁都不能隔岸观火,
若你们不畏惧,
便上前来。】
我们不畏惧,
我们走上前。
我们要风,要雨,要自由!
我们不是神明圈养呵护的宠物,
我们是无畏风雨和荆棘的勇士!
为人的尊严,我们亲自夺取;
为人的荣光,我们亲自铸就。
我们奏乐,我们欢歌,
我们清醒地拥抱冰冷的真相,
我们歌唱着走向残酷的死亡。
以人之力攫取
神明的权柄,
这将是人类历史的绝唱,
将是人类亲奏的狂想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