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奉茶典仪开始的前一个月。
沉玉谷中的人们会举族来到药君山顶的庙宇,进行祭祀以感念两位仙君为沉玉谷做出的贡献。
他们把这个活动称为“升山”。
今天就是升山的日子。
这一天,翘英庄中的人们,在空中尚有繁星的时候就早早醒来,在门口点燃一捆爆竹,携上家中老小,向药君山顶进发。
时闻坐在客栈走廊处,透过竹窗,看着远处山上时不时亮起的火光,听着由风带来的声响。
如今偌大的沉玉谷,只剩下了他和伐难两位仙人。
原本……七七也应该在这里的。
时闻揉了揉太阳穴,他还是不习惯称呼七七为“救苦渡厄真君”,虽然记忆中那位活泼灵动的女尊长最后选择将自己的仙名赠予她。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睡不着。”时闻示意散兵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就想在这里看一看。”
散兵坐了下来,同样看向远处山中的闪光,“无聊。”
时闻无奈地笑笑:“有些事,总要有一个特殊的仪式加以铭记。”
不能因为今日的安乐就理所当然地遗忘往日的苦难和牺牲。
“左右无事,不如我们也去升山吧。”安静了一会儿,时闻提议道。
“这种仪式,我这种外乡人又能去了?”
散兵在“外乡人”这三字上加重语气。
时闻苦哈哈笑着:“我只是不让你们在这段时间上赤松山,其余的我可没限制你的自由。”
“而且,我不想一个人去升山。”
“非我不可?”
“非你不可。”
“好吧,勉为其难。”
跟随着人群走上石板桥,穿过静谧的竹林,踏上石砌的台阶。
庄穆的晨钟响彻山间,惊起一树飞鸟。
药泽观。
这是这座庙宇的名字。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典型的璃月建筑风格。
大殿之外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大大的由石珀制作的香炉。中间插着三根大大的香,周围又有许多小香,有的已经燃尽了,有的则刚刚开始燃烧。
禅香的味道充斥着整座庙宇。
时闻收起脸上的笑容,整个人沉静而庄重。
他将三柱香虔诚地举过头顶,拜了三拜,然后庄重地将香插进香炉之中。
然后走向一旁等着他的散兵身边,看着络绎不绝上前参拜的人们,语气颇有几分感慨:
“雨君和药君是我的师父和师母,他们……有恩于我良多。”
时闻善医药,散兵一直知道。
原来,时闻的一手医术是从药君那里习得。
“赤松山是雨君永眠之地。沉玉谷的人们并不想其受到打扰。”时闻看着散兵的紫眸,一字一顿地说:“升山一是为了纪念二仙的功绩,二是人们是在告诉雨君,自己将要在一个月之后登上赤松山,希望仙君不要怪罪。”
散兵闭眼撇头,“啧……我知道了。”
小动作被发现了,不爽。
“药生林间——雨泽万代——升山——门开——”宏伟嘹亮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吱呀的声响,正殿的大门徐徐打开。
历史的厚重感随着微风扑面而来。
“药君慈怀,亲尝百草……雨君建木,泽润茶山……”
主持的人一代换了一代,祷祝的祝词却和他们的心一样,虽千年未曾变异。
“拜——”主持人一声长喝,众人躬身。
受到当前氛围的影响,斗笠少年也随着身边的黑发少年弯下腰去,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礼成——起——”
直起腰身后,时闻转头看着散兵一笑,拉起他的手走出大殿,向着后庭走去。
散兵还看到刚刚表情庄重的年轻男女此时脸上都挂着笑,也在往庙宇的后庭走。
有男女拉着手的,也有同性之间偕行的。
散兵拉了拉帽檐,“这是又要干什么?”
“拜礼完成之后,沉玉谷的年轻人都会来到后院,将自己的心愿写在花牌上,然后高高挂在树上,以作祈福之用。”
时闻递给散兵一个花牌和一只毛笔。
木制的花牌,花瓣层叠,是魂香花的图案。
“咱也图个彩头。”
“将自己的愿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散兵像是觉得不妥,张了张嘴,最后憋出两个字:“弱小。”
“嘿嘿。”
时闻嘿嘿一笑,对散兵的话倒是不在意,拿起花牌和毛笔,将花牌的背面对着散兵,自顾自写起来。
写完之后,略施小术,将自己的花牌高高地挂在了粗壮榕树的最高处。
“你不好奇我写的什么吗?”时闻笑着问。
“呵,我问了你就说吗?”
都特意让花牌背面对着他了……
“不会。说了就不灵了。”
散兵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耍脾气般地拿起花牌也抬笔写起来。
这下,被特意用花牌背面对着的人就变成时闻了。
看着被散兵同样挂在最高处的花牌,时闻忍不住笑出声。
“幼稚。”
嘴上说着幼稚,自己却也干了同样的事,这个时候,他也挺幼稚的。
散兵扶住帽檐,挡住时闻看向自己的视线。
散兵和时闻在庙宇中呆了一整天。直到夕阳西下,他们才走出大门。
夕阳染就的红霞飘在天边。
时闻抬头望去:“很好看呢。”
散兵闻言也向上望:“嗯。”
时闻看着站在下一台阶的少年,眉眼弯起:“嗯。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