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人忙去抱了孩子过来给她瞧：“他刚出生，还瞧不出像谁来。等过些日子了就能瞧出来了……小蜜，你要好好养着，然后帮他想个名字，我们一起抚养他长大……”
她话音还未落下，就听李蜜带着哭腔道：“对不起……母亲、母妃，对不起……”
北郡王妃和叶夫人一愣，一时都不明白好好的，她道什么歉。
李蜜双眼通红，眼泪倾涌而出：“孩儿……孩儿不孝……往后恐怕、恐怕不能在您二位跟前尽孝了、也不能抚养我和匀宥的孩子了……”
“小蜜……”北郡王妃看着她那脸色，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你……”
不安的话还未问出来，就听屋里响起一道惊恐的声音：“不好了……郡主、郡主血崩了！”
北郡王妃和叶夫人心中徒然一凉，脸色皆是在一瞬间变得格外苍白。
裴相思腾地站起身来，到了床尾一看，果然就见鲜血自李蜜身下流出，染红了被褥……
“太医……太医！”裴相思大吼一声，转身出去，直接将太医拽了进来。
那太医也顾不上规矩礼节，忙去给李蜜把脉，屋中的气氛也随着他把脉的时辰拉长而一点一点冷若冰窖。
过了片刻，太医收回手，摇摇头：“王妃恕罪……微臣无能为力！”
话音刚落，就被裴相思揪住了衣襟：“什么你无能为力！你不许说无能为力……我要你们救她！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救她……”
她双眼通红，眸中满是血丝，又好像有水汽，随时都会落下来一样。
李蜜自知大限将近，又艰难抬起手来，唤道：“相思……相思……你听我说……相思……”
裴相思连忙松开太医，在床沿坐下，死死握住了李蜜的手：“我在我在我在……小蜜你别怕，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李蜜听了，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勉强道：“不用了，相思……没用的。你、你听我说……”
说到这里，李蜜又是一顿，艰难抬起手来在她脸上抹了一下：“我都还没哭，你哭什么呢？”
裴相思不认，哽咽道：“我没哭。”
“你不够朋友……”李蜜笑了起来，“你明明早就知道匀宥回不来了，还不肯告诉我……方才、方才还故意骗我。”
裴相思语带哭腔：“可你都信了啊，为什么就不能再信一会儿呢？”
李蜜又道：“因为、因为我怕他一个人在下边孤单啊……”
裴相思闻言，又红着眼骂她：“我同你多少年的朋友了？你如今竟然为了他要抛下我和你母妃她们！还说我不够朋友，分明是你不够朋友……”
“相思，对不起……我真的、真的撑不住了……”李蜜脸色一片灰败，透着的全是死相，“我、我之前说过的，只要我的孩子出世，无论是哥儿还是姐儿，你、你都是他的干娘……我、我走后，你要替我照顾他，要、要帮着叶家……要告诉他，他的父母是怎样的人！还要、还要告诉他，将来要同他父亲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然、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裴相思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死死抓着她的手，摇头道：“我不……我不答应！我不替你照顾孩子……我也不帮你照拂叶家……你要不甘心，就别死，就好好活着！”
“你会答应的，”李蜜笑了一下，最后一次抬手帮她将眼泪擦了，“相思，你别哭了，我、我只是去找匀宥了而已。你别难过……要、要同我皇叔好好的、然后去、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我就、先走了，在下边等你……”
她艰难地说完，又抬头看了眼叶夫人怀中抱着的孩子，最后道：“孩子，娘亲对不住你……母妃、母亲，我也……”
话未说完，她手上脱力，悄无声息垂落在一侧，裴相思抓都没抓住。
她喊了一声“小蜜”，抬眼看去时，却见那人早没了生气，生前噙在眼眶之中的泪水，也在此时才缓慢地从眼尾滑落……
北郡王妃扑过去，死死抱住她，放声大哭起来。
刚出生的小婴儿好像也察觉到自己刚出生就没了父母一样，在叶夫人怀里扯着细细的嗓子大哭起来。
一时，屋里哭声一片。
*
裴相思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门，也不记得自己是从怎么从叶家离开的，等她回过神时，发觉自己坐在裴衍的书房里。
屋里没点灯，黑黢黢的一片，能发现这里是裴衍的书房，完全是因为多年来，对这里的熟悉感。
她在黑暗之中，愣了半日，终于想起李蜜来，霎时眼泪决堤，又一次失声痛哭。
直到黑暗之中伸出一只手将她揽进了怀里，她闻到了熟悉熏香，才肆无忌惮地哭出声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哭累了，倒在李暝肩头沉沉睡去。
李暝同她一起挤在一张圈椅里，没动，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天亮，裴相思醒来为止。
一个晚上的时间，足以让裴相思冷静下来。
她睁开酸涩的双眼，又愣了片刻，才缓缓站起身来，同李暝告罪。
李暝揉着酸疼的肩，故意逗她：“昨儿也不知是谁，拉着我哭得稀里哗啦，还喊师兄。如今天亮了，她就翻脸不认，连师兄也不叫了，只有一声冷冰冰的陛下。”
裴相思张了张嘴，又无奈地喊了一声师兄。
李暝没说话，只是在她手上握了一下，温声道：“没事的相思……没事的。师兄陪你。”
裴相思听得眼眶一热，刚止住的眼泪又险些滚了下来。
她连忙用力眨眼，将泪意眨了回去：“陛下，你该回去上朝了。”
话音落下，她明显感觉到握着她的那只手僵了一下，片刻后，就若无其事地缩了回去。
李暝什么都没说，站起身来，将裴相思垂着脑袋的轻轻一拍，道：“朕准你休息一阵，养好精神了再去上朝……相思，我走了。”
裴相思抬起头来，往前走了一步，又道：“师兄，我送你。”
李暝听她语气间的变化，仍是什么都不曾说，笑着应了声好，便转身出去了，裴相思就一直落后半步跟在他身旁，直到将他送出大门，看着他上了马车后，才转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