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目送裴相思进了贡院之中,便与徐琅和陈伯礼打了声招呼回了家去。
她这边才刚刚进门,管事的就急急忙忙寻了过来,满脸紧张道:“大奶奶您可算回来了!您、您快些回徐家一趟吧!方才那边送来消息,道是徐家老太太不好了!”
“你说什么?”徐宁霎时白了脸,拉着管事的不确定一样又问了一遍,“你方才说、谁不好了?”
管事的紧张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重复道:“是徐家老太太不好了……太太和老爷见您迟迟没回来,已经先过去了,叫老奴在这里等着您,叫您一回来了就赶紧过去!”
徐宁门也没进,转身就往外跑。
叨叨同霜降连忙跟上去,又叫玄冬赶紧套马车来。
幸好玄冬慢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将马车赶回去。
主仆三人急急上了马车,一左一右地围着徐宁坐着。
叨叨拉着徐宁的手,看她只沉着脸一言不发,渐渐的便红了眼,轻轻喊道:“姑娘……”
霜降连忙安慰道:“没事的姑娘,老太太身子骨硬朗着呢。定是白露她们听她咳嗽两声,就慌乱起来,看也不看就来吓唬人。没事的、老太太一定没事的。”
她说这话,像是在安慰徐宁,但更多的又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霜降和白露都是自小就跟在徐老太太身边伺候,同其他丫鬟不一样,老太太对她们两个是极好的,虽比不上徐宁这个亲孙女,但曾经也绝对有将她们当孙女一样教导的。
别人的丫鬟读书写字是想都不敢想,老太太却在教徐宁习字和道理时,也会连同她们一起教导。
哪怕后来霜降跟着徐宁嫁到了宁国公府来,但她对徐老太太的感激和敬重并不比徐宁少。
过了一会儿,霜降又听徐宁喃喃道:“白露自小在祖母跟前伺候,她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若不是真的,她又怎会将消息送到宁国公府来呢?”
霜降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自己心里其实也清楚的很,徐老太太这一回可能是真的不好了。
但她不敢承认。
徐宁扯着嘴角笑了起来,又死死抓着霜降和叨叨的手道:“没事的、没事的。我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也早就做好心里准备了……”
话音还未落下,眼泪倏地就从她眼眶之中滚落了出来。下一刻她又怕被人瞧见一样,连忙抬手一抹,装得若无其事地说着没事。
只有霜降和叨叨知道她抓着她们两个手有多用力,根本就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叨叨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又催促道:“玄冬你快些!”
玄冬道:“已经够快了,再快就要飞起来了!”
*
玄冬紧赶慢赶,总算在小半个时辰内赶到了徐家。
裴青芜派了自己的丫鬟小冬在二门处等着她们,一见徐宁,眼眶就是一红,赶紧就迎了过来:“大奶奶……”
这丫头从前在裴家称呼徐宁大奶奶称呼惯了,如今仍是这样称呼她。
徐宁没停,脚步匆匆地继续往岁寒斋赶去:“怎么回事?”
小冬擦了擦眼泪,摇头道:“昨个儿老太太都还好好的,还同大奶奶二奶奶说笑了好半响才放她们回去。今儿不知怎么回事,丫鬟去喊她她也不应,还当她是睡沉了。后来白露姑娘去叫她,才发现她情况不对,怎么也叫不醒,后来请了大夫过来,扎了两针,迷迷糊糊地清醒过片刻,又昏睡了过去。”
徐宁从她这一堆话中捡起重点来问道:“大夫怎么说。”
小冬抽噎着摇头:“大夫说、说让家里准备、准备……后事!”
徐宁这会子已经冷静下来了,又问:“只请了大夫?可请过御医?”
小冬摇了摇头。
徐宁没说什么,只抽出自己的腰牌来递给霜降,吩咐道:“你去找玄冬,叫他拿着我的腰牌去太医院请院正过来瞧瞧。”
霜降答应一声,正要下去时,又问:“大奶奶,要不要往宫里递个消息?”
“暂时不用。”徐宁皱着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行止和二哥哥都是主考,要避嫌。如今会试刚刚开始,若因此将他们请回来,我怕回头有人说三道四,影响他们三个。去请院正时,也别说老太太不好,只说老太太染了风寒,咳了两声,我不放心,请太医来看看。”
霜降答应一声,拿着腰牌匆匆下去了。
*
徐宁很快到了岁寒斋,才进去,就听屋里传来一阵哭声,丫鬟婆子们聚集在门口不住往里头瞧,想知道具体情况。
小冬连忙上前去呵斥了一声:“三姑奶奶来了,都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让开!”
徐宁提着裙摆快步上了台阶,正打了帘子要进屋时,又忽然站住脚,回头望了眼岁寒斋的丫鬟婆子们,冷冷吩咐道:“我虽不是徐家的人,但还是要叮嘱各位几句。如今老太太是什么情况,各位心里应是有数的。但你们若是特地到外头去胡乱说嘴,把消息传到了眼下不该知道的人的耳里,就别怪我到时候管太宽,把说嘴的人全部打死!”
仆人都不敢抬头,只敢恭敬的应是。
徐宁又道:“也请各位同府里其他人说一声,嘴都严实些,别给我机会。”
至于是什么机会,那就不言而喻了。
这时,在屋里守着的薛氏听见声音迎了出来,低声道:“老太太叫你呢,快些进来吧。”
徐宁一听,以为徐老太太醒了,急急忙忙进了屋去,才知是徐老太太昏迷之中也放不下她,迷迷糊糊中叫着她的名字。
她方才强装出来的冷静,在瞧见徐老太太闭着眼,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宁丫头”的瞬间,就全部破碎了。
徐宁也不管岁寒斋里都有谁,一径扑上到老太太跟前,死死抓着的她手,一遍又一遍的喊:“祖母、祖母……您醒醒。宁丫头来了……宁丫头真的来了……祖母……您睁开眼瞧瞧宁丫头啊……”
她看着徐老太太,惊恐的发现,自己竟想不起老太太的头发是几时白完的,也想不起她脸上的皱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深了,连那双手也不知在几时变得像这般枯瘦了。
徐宁正暗暗自责有好几日没回徐家来探望过她了,就听老太太迷迷糊糊喊道:“宁丫头……不怕、不怕……祖母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