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炮竹听得大为震惊,久久才回神道:“阿娘,这是脏话,不能说的。”
她长这么大,从未见徐宁对谁动过手,她好像总是很平和,哪怕不高兴了回怼对方时,脸上也是三分冷笑,像是故意控制脾气一样。
小炮竹有一回问叨叨,她母亲还在徐家时是不是也是这样温柔。
她却说徐宁从前不是这样,但也不是成日看不惯谁就打打杀杀的。是从她阿爹生病后,徐宁忽然就变了,像是有意控制自己的脾气。
后来她同弟妹渐渐长大,她越发注意了,能不动怒就不动怒,实在忍不住了,也不自己动手,交给底下人去办。
回过神来,徐宁紧紧抱着她,又在她耳边道:“你是宁国公府的嫡女,你阿爹是太师,就算比不上公主郡主她们尊贵,你也是我同你阿爹宠着长大的,在家里都没受过委屈,在外面自然也不能受委屈。”
她说着,又将小炮竹软嫩嫩的脸捏了一下,警告道:“当然了,我这样说也不是叫你仗着你阿爹的身份在外头胡乱惹事,仗势欺人。只是告诉你,不能惹事,也不要怕事!”
小炮竹点点头,认真听她教诲:“相思知道了。”
徐宁又将她往怀中抱了抱,语气间满是骄傲:“哼,我姑娘画的画,就算是坨鸟屎,那也是一坨好看的鸟屎!”
小炮竹无语道:“阿娘,我也不会画鸟屎啊。”
*
此时,乾清宫,早有人将小炮竹在卫国公府做的诗抄录下来,送到了李暝跟前去。
皇帝陛下两眼扫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道:“还不错。”
来公公将宫人新泡的茶水呈给他,观察着他的脸色,笑道:“奴婢倒觉着相思姑娘作的不错,卫国公夫人也很喜欢。就是听传话的人说,相思姑娘那字儿啊,实在叫人很难联想到她父亲是太师大人。”
“如今还好些,能认出来她写的是什么,”李暝不自觉地笑道,“从前她写信给朕,朕完全是凭缘分来猜她写的是什么。”
来公公想了想,试探道:“陛下字儿倒是好看,不如……您给相思姑娘送一两副字帖去,叫她练练?”
“宁国公府有的是人叫她练,”李暝并不想插这个手,“何况老师字也写得好,定是早就给她写了字帖去。”
但他想错了,裴衍根本没写字帖给小炮竹。
作为一个合格的女儿奴,他比徐宁还夸张,就算小炮竹的字儿有时候连他本人也不知写的是什么,但他却觉这样很好,并不要求小炮竹改过来,甚至说什么能认就好。
只有宁国公觉着她将来若是要走科举,那字儿就必须好看,不然写得乱七八糟的,主考官瞧不懂她写的是什么,反而误事。
以至于他现在每日都要抽出时间,盯着小炮竹练字。
但咱们陛下说是这样说,后来还是偷偷写了两副字帖,叫人给裴相思送去。
在被来公公发现后,还欲盖弥彰道:“朕才不是拿给她练的,朕是故意拿给她看,好叫她无地自容!”
来公公敷衍道:“是是是,您说的对。”
李暝:“……”
突然觉着很没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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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停听闻此事是在次日了,是从沈氏嘴里听说的。
沈氏门路多,随便上谁家里坐坐,就把事情打听全了。
“从前我就说那丫头不强势,容易吃亏,如今她总算是听进去了。”沈氏看徐停抱着慧姐儿练字,心里也很满意,“那尤夫人也是嘴欠,以为太师不在京城,没人替宁丫头撑腰,便想羞辱她母女。呸,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也配?”
自打之前出了事,徐停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每日下了衙便到西岭园来坐坐,一是给沈氏请安,二来也是借此探望探望慧姐儿,免得又因自己的区别多待,叫她受了委屈。
慧姐儿也像是忘了自家姨娘的事情一样,除了最开始求过徐停,叫她接周姨娘回来,被徐停拒了之后,就再没提过。
徐停还问过沈氏,慧姐儿有没有在她跟前提过周姨娘,沈氏说没有,还道徐停多心,慧姐儿正是记吃不记打的年纪,定是早忘了周姨娘的事。
但徐停还是不放心,就算是记吃不记打,可也是到了记事的年纪,怎会忘了自己生母的事?
“她不甘心自家姑娘被太后娘娘降为答应,赶去了行宫的事,所以迁怒于三妹妹和小炮竹。”徐停道,“两家本来就结了仇,就算没有作诗作画一事,她也会故意寻麻烦。”
沈氏听了,又呸了一口,骂道:“那是他们自作自受,还有脸迁怒别人?”
徐停没出声,又坐了一会儿,看时辰差不多了,才叫了吴妈妈进来,叫她带了慧姐儿去洗漱,他也告辞回了凌寒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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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徐停下了衙,回去换过衣裳后,便又离府,去了一家酒肆。
他到时陈伯礼已经先一步到了。
“平日我叫你出来吃酒,你推脱,如今怎得空叫我过来吃酒了?”陈伯礼给他斟了一杯酒,打趣道。
徐停道:“没什么,只是今日恰好有这个心情。”
直觉告诉陈伯礼,徐停不是简单的出现在这里,也不并非单纯地想请他吃酒。
但徐停装得四平八稳,一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他也不问,就想看他准备装到几时。
这时,听得隔壁桌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杏花楼来了新人,尤三公子今晚请咱们过去吃酒,你们去不去?”
又有人声音问那新人好不好看,好看他就不去,不好看就不去。
“若是不好看能进杏花楼?放心吧,三公子的眼光,信得过!”那人又笑道。
这时,又有人道:“我就不去。科考在即,我得回去温书。明年若是再落榜,我家那老爷子非抽死我不可!”
“同是靡山书院出来的,你怎能偷偷温书呢?放心吧,就这一日,往后绝不打扰你!你今儿要落单,回头三公子问起来咱们不好交代啊!”
那人停顿片刻,执意道:“不了。”
那声音顿了顿,又道:“我当你们是自己人,才说的。尤家出了这样的事,三公子还这样口无遮拦,只怕迟早出事。你们……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