叨叨那丫头霎时红了脸,又急忙为自己辩解:“婢子、婢子才没有拿他当兄弟!婢子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徐宁又恨铁不成钢一般在她脑门上用力拍了一下,“就你这缺心眼子,究竟是怎么长这么大的?怎就好好的活到了现在呢?”
叨叨在额头上摸了一下,又嘿嘿笑道:“都是因为姑娘对我好……”
她笑着笑着,又不知忽然想起什么来,咬着牙犹豫片刻后,忽然抬起头来恳切地看着徐宁,道:“姑娘,婢子想……”
“大奶奶!”
话还未说完,外头又忽然闯进来一人,急急忙忙道:“大奶奶!小的有事……”
那人莽莽撞撞的一头闯进门,话也还未说完,就先看见了跪在地上,红着两个眼睛的叨叨。
长随一愣,随即大步上得前来,扑通一声跪在徐宁跟前,猛地磕了两个头:“大奶奶,请您原谅小的无礼、莽撞,可小的没办法,若不这般做,小的怕将来后悔到吃,吃不下,睡,睡不好!”
说话间,他又砰砰磕了两个头,真心实意的,额头很快就见了红。
徐宁看着他,见他一脸紧张和豁出去的模样,大概就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她也没说叫人起来,只见长随抬起头来,先将叨叨看了一眼,随即一把抓住她的手:“之前是我莽撞,对不起……我早就明白的,从你跟着大奶奶到裴家来的那日我就该明白了,你不是没有心,你就是这样的人。单纯地把旁人都当好人,对每个人都一样,从未以异样的眼光看过任何人,包括我……我早该知道的!”
叨叨在他说话的时候,用力挣扎了两下,但没能挣扎开——长随像是怕她跑了一样,抓得实在是太紧了。
“可是没办法,我明知你是这样的人,我还是想求娶你!”长随咬着牙,一副准备英勇就义地模样,“我不想你嫁给别人,也不想你看我的眼神同其他人一样。我也不想同他们一样,被你用普通的眼光来看待,我想做心你心里特殊的那个!”
叨叨张了张嘴,几次想说话,可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能撇开头,红着耳朵尖当起哑巴来。
“叨叨,我会对你好的。”长随用力握着她的手,坚定道,“大爷待大奶奶有多好,我就待你有多好……不,是比他们还要好一千倍一万倍!你、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嫁给别人,只选我好不好?”
叨叨垂着脑袋不说话,两个耳朵尖都快红透了。
徐宁捂着眼睛,有些没眼看,但又忍不住从指缝之中偷偷去看叨叨的反应。
霜降站在门口没进来,眼睛却红了,脸上隐隐还带着些激动。玄冬见了,没吭声,只上前去拍拍她的肩,然后掏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
霜降看了一眼,见那手帕上绣着一场雪景,还有玄冬两个字,便怎么也舍不得糟蹋了帕子。
于是她挡开玄冬的手,抓起他的衣袖摁住鼻子用力擤了一下——
玄冬:“……”
他无语了片刻,道:“合着你怕脏了帕子,就不怕脏了我的衣袖是吧?”
“是啊,怎么了?”霜降看着他问道。
玄冬果断认怂:“你绣的帕子,你说了算。”
屋里,长随等了半晌,始终没听见叨叨应一个好字,眼看着心都凉了半截时,他才见那人几不可闻地轻轻点了下头。
长随:“……”
他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激动得张着嘴,却是连话都忘了说。
过了许久,他才猛地转过头,惊喜地看着徐宁:“大奶奶!”
却也只是叫了她一声,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合适。
徐宁笑了起来,又替长随问道:“我看见了。叨叨,你确定?”
叨叨抬起头来,看着徐宁用力地将头点了一下:“姑娘,婢子让您担心了。”
徐宁听了这话,心中忽然有些感慨,之后心里才慢慢升起些不舍。
她将叨叨看了一阵,像是被感染了一样,眼圈也有些红些,过了一会儿才倾身在叨叨脸上摸了摸,柔声道:“长随虽是个爱操心的人,也婆婆妈妈的,不太干脆,但他比你们姑爷靠谱,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若真心想与他好,将后半辈子托付他,那你也要有决心,再不能同从前一样糊里糊涂的,把人当兄弟,要同他好好过日子,和和睦睦的,知道吗?”
“姑娘……”叨叨看着徐宁,眼圈越发红了,差点一激动,就要说出不嫁了,要跟着徐宁一辈子伺候她的话。
徐宁见她一张嘴,就知道她要是说什么,忙一把捂住她的嘴,道:“我刚才说你也要有决心,这么快就忘了?傻丫头,你嫁给长随,又不是要离开裴家了,想说什么傻话呢?”
她收回手,又正色下来,严肃地看着长随道:“我今日把他交给你,你若敢负她,我定不饶你!”
长随听后,看了叨叨一眼,随即松开一直抓着她的手,郑重地对徐宁磕了一个头:“小的现在无论说什么,大奶奶都会觉着小的轻浮,靠不住。那就请大奶奶好好看着,小的会用行动证明,小的不会负了她,也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请大奶奶成全!”
徐宁半响才应了一声,又挥挥手,叫他们两个人下去了。
*
同霜降不一样,叨叨是从小就跟着徐宁的,感情之上多少会有些区别——比如,当日霜降的亲事,她是交给赵妈妈去操持的,而叨叨的婚礼,从选日子到其他事务,都是她一手操办的。
除了从一开始就给她预备好的那一份嫁妆外,徐宁又替他们在宁国公府后面置办了一坐宅子。不大,但够他们二人住了。旁边住的就是霜降和玄冬,离得近,也方便他们互相照应。
也归还了身契和籍契,让她们从了良籍。
日子定在三个月后。
徐宁给裴衍写了信去将事情与他说了说。
一个月后她收到了回信,信中除了他的问候和思念外,还附了一片发黄的树叶,他说那是他路过某地时,看见了一棵树,当地的居民说,前些年战火,本来都将那树烧死了,但今年不知怎的,又颤颤巍巍的活了过来。
那树叶就是他从哪枯死的树上摘下来的,另外还有一句诗——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他又在信中说,你看看相思,就知我有多想你。
最后才在末尾提了一句,书房有一个画着杏花的洋漆匣子,让她帮忙转交给长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