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怎不见贺老爷？”
“听他府上的人说世侄在渝州出了事，他急急赶过去了。”
“难怪贺老夫人的葬礼不见他踪影，全凭贺夫人在打理……早前我就听说世侄身体不好，好容易才救回来，这回别是……”
叽叽喳喳的声音顺着风就钻进了贺夫人的耳里。
她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一样，只抬眼看了看堂上的棺木，双眼泛红，噙满了泪水，随即又顾不得还有客人在，一径扑上去，扶棺大哭一场。
情真意切的，真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等她哭了一阵，方才有人上得前来，将她劝下了。
“欸，你病还未好，就别哭了，”有人扶着贺夫人劝道，“来人，扶了你家夫人下去歇一歇……”
贺夫人擦去眼泪，红肿着双眼道：“可是……”
那人安慰她道：“没事，我在这里替你招呼着，你下去歇一歇再来。如今连昱父亲不在，这家里就你一人撑着，你可得保重才是。”
听她这样说，贺夫人便又扶着她的手一拜，算是道了谢。
谢罢，贺夫人便要回内院去，谁知此时下人匆匆来回，道是徐家来了人。
徐家怎么着也是温明若娘家，贺夫人出于各种礼节，也不好此时下去，只得亲自去迎。
那边沈氏扶着徐老太太进了大门，薛氏也来了，落后老太太一步，再之后则是徐琅和徐停。
几人见了礼，又安慰了贺夫人一番。
贺夫人今日眼泪倒是格外多的，说哭就哭，说收就收，倒像是眼里有个开关似的。
徐老太太安慰她：“前儿明若写了信回来，道是渝州还有些事情不曾处理好，恐怕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你一个人若是撑不住，只管派人到徐家去，我打发了人来帮衬你。”
贺夫人便又是一拜，谢过了。
正说着，又有下人来回：“太太，外头来了人，道是寻老爷。”
“是什么人？”贺夫人道，“你同他说老爷不在，若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改日再来。”
下人回道：“是一对母女，小的同她们说了，可她们不走。又说无论如何也想见太太一面，小的打发了她们，她们也不肯走，一直在外头等着。”
贺夫人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瞧神情却是不大想见这对母女。
这时，听得徐老太太道：“今日你府上人多，她们赖着不走，只怕也叫不少人瞧见了，如今撵走了她们，指不定要闹出什么闲话来。只说她们是老太太娘家人，前来奔丧的，客客气气的将她们请进来上柱香，再把人请到后院去，瞧瞧她们要说什么。这么多人在呢，总不能还让她们随心所欲地闹起来。”
下人没动，看向了贺夫人。
贺夫人点点头，道：“照徐老夫人说的，请她们进来罢。”
下人“欸”了一声，便下去请人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婆子就领着那对母女进来了，二人穿着都谈不上多好，但也不次。
那母亲瞧着要长贺夫人几岁，自进了门之后，眼神就不太规矩，总是四处乱瞧，有时候瞧见感兴趣的东西，若非跟着她的女儿拦着，只怕她还想上手摸摸。
女儿的年纪恐怕也有二十来岁了，虽不如她母亲那般东瞧西瞧的，但也在悄悄用眼神打量着周围，兴奋之余，还有警惕。
徐琅收回视线来，看了徐停一眼，朝那边的母女努了努嘴。
徐停没出声，只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那妇人瞧见身穿孝衣，头戴孝帕的贺夫人，双眼一亮立即上得前来，一把握住她的手，道：“你就是杨家妹妹吧？可算见着你了……”
贺夫人不动声色地将眉一皱，随即抽出手来，疏远道：“夫人远道而来，辛苦了，先上炷香吧。”
那妇人一愣，随后立即又道：“我不是来上香的，我是来……”
“阿娘！”那女儿急忙打断了妇人的话，又上前来压着声音道，“有什么话之后再说，先给祖母上炷香。”
那妇人不高兴地扫了贺夫人一眼，低声哼道：“什么祖母，你祖母早死了！”
那女儿不管她，一径推了她母亲过去上香。
等做完了这一切，那妇人才又道：“这样行了吧？”
不等女儿说话，那妇人又重新堆上了笑意，直走到贺夫人的跟前，再次抓着她的手道：“杨家妹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她又亲切地将贺夫人的手一拍，自顾自道：“如今我来了，你就不用这般辛苦了。你放心，我也是料理过这些事情的，知道流程，会帮你处理好这些事情的，你要身体不好就下去歇着吧。”
说罢，她见远处有下人领着客人进了门，立马哎哟一声就要迎上去，全然是将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
贺夫人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这是我家的事，不劳你费心。来人，送客！”
那妇人立即一甩手臂挣开了去，冷笑一声：“眼下这是你家的事，可今日之后可就不一定了。杨家妹妹，我劝你别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到底谁不知好歹？”贺夫人的奶母道，“这位夫人，我家太太瞧你远道而来，给你几分面子，不与你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怎么，你不会以为你才这里的主子吧？”
那妇人扬起头来，高傲道：“是啊，从今以后我就是这里的主子了！”
她声音有些大，院中不少人都听见了，一时纷纷安静下来，都投过目光，好奇地看着这边。
那妇人便越发得意了，将下巴一抬，才要说话，就听徐老太太笑道：“我今儿算是对‘反客为主’这四个字有了新的认识。”
“停哥儿，你随你母亲在这里替贺夫人招呼招呼客人，”徐老太太站起身来，拉过贺夫人道，“我想起来有些话要单独与你说说，走，到你院里去。”
说罢，拉着贺夫人先走了一步，徐琅和薛氏紧随其后。
那对母女正愣着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白露和霜降一径上前，各自拉上一个，强硬地将人带到了后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