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连昱便是因为此事同贺老爷、贺夫人闹翻的。
他这个人要说是懦弱不敢反抗父母呢，还是太过于理想主义，总把世人想得过于仁善，偏偏又行为犹豫，不干脆。
贺夫人要撵甄姨娘走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像是同意了。
可当他听闻甄姨娘有孕了，内心之中全是茫然不知所措，看起来并不高兴，偏偏他又在听闻贺老爷与贺夫人打算去母留子时，同他二人闹翻了。
比裴大人活得还纠结。
至于甄姨娘，早前她就从温明若的话里隐隐明白贺老爷与贺夫人不会这般轻易放任她在贺家待着，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们想要她的性命！
她只是一个被买来的妾，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凭借一个孩子，让贺连昱休了温明若，抬了她做正房夫人。
就算温明若当日是嫁过来冲喜的，那也是正儿八经抬进门的贺家大奶奶，是徐家和贺家两个家族之间的姻亲，并非只是贺连昱与温明若两个人事。
哪怕贺连昱再宠爱一个妾，也不可能让那个妾占了温明若的位置。
否则，贺家就不单单只是与京城徐家闹翻了那样简单，只怕渝州徐家那边也不好交代了。
何况还有裴家在，到时候贺家能不能在京城待下去都是个问题。
甄姨娘眼界短，只敢死死抓着贺连昱不放，殊不知这家里能救的她，不是贺连昱，反而是温明若。
“贺郎……”
甄姨娘面容惨白，才要说话时，便又让温明若打断了：“我既能保住甄姨娘，也能保住你们的孩子，当然了若将来这孩子想要一个嫡出的名分，我也不是不能给。”
她说话时，也没看甄姨娘一看，只盯着贺连昱笑得亲切：“贺公子应是比你这个姨娘明白，倘若我们二人和离，甄姨娘就算诞下你贺家的长孙，也不可能凭着一个孩子就做了你的正室。”
温明若将头一偏头，撑着额角又看向满脸煞白的甄姨娘笑吟吟道：“相反的，为了贺家能够继续在京城立足，贺老爷会尽快为你另寻一门亲事。到时候你新过门的夫人会不会还如我这样好说话，可就是个迷了。”
甄姨娘却误会了温明若的意思，不大愿意。
在她眼里，无论是将来贺连昱的继室，还是如今的温明若，都是她的敌人，要她的孩子去认温明若做母亲，寄养在她的名下，让温明若借着这个孩子在贺家站得更稳，还不如杀了她！
她盯着温明若，嘲弄道：“大奶奶，这府里谁不知您瞧不惯我？您这样好心，就真只是为了帮贺郎？难道不是想借老爷太太的手，借此除掉了我，好养着妾身的孩子，另有所图？”
温明若一听，忽然将唇一掩，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来。
甄姨娘不知她笑什么，但脸上颇为挂不住，一时十分难看。
这时，温明若将笑容一收，徒留满脸恶心：“养你的孩子？别恶心我了！单凭你那张脸，便够膈应我的，何况你的孩子？”
她在甄姨娘惨白的脸色中，轻嗤一声：“何况如今在你肚子里的不过是一团肉而已，能不能平安出生，好好长大都是未知数，我犯不着为了一个不知死活的玩意儿来除掉一个无足轻重的你。”
“再者说，”温明若又起身来，走到甄姨娘跟前，双手撑着扶手，居高临下地盯着甄姨娘冷冷道，“一个妾生子能寄养在正室名下那是这个孩子的福分，我要给，你就得受着，何来你说不的份？”
甄姨娘面容惨白地盯着她，一时半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她想求助贺连昱，才想转头时，就听贺连昱问：“条件？”
甄姨娘神色倏地变得难看起来！
温明若直起身，看向贺连昱轻轻笑道：“你贺家的东西，我要一半！”
她说得轻飘飘的，好似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贺连昱皱了皱眉，紧紧盯着温明若，试图看穿她的目的，但这个人无论是神情还是动作，都太稳重了，除了那张应付人假笑，便再未露出半点情绪来。
甄姨娘腾地站了起来，指着温明若道：“贺郎你看她！这就是她的目的，她就是想要贺家的东西！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贺连昱没理她，继续问道：“还有呢？”
温明若弯着唇角笑了一声：“从今往后，在外……包括你父母跟前，你尊。在内，我尊。”
“你的意思，是要与我好好过日子？”贺连昱一双眉皱得更紧了。
谁知温明若却暗中将白眼一翻，好似在说“谁要同你好好过日子”！
但在被人发觉之前，她又重新笑起来，满脸为他人着想的和蔼可亲：“不，我的意思是，希望贺公子好好改过自新，认真做人，待有朝一日接手了贺家的生意，才能想保护谁便保护谁，不至于像从前一样，只能口头上说说而已。”
贺连昱瞬间明白过来，她这话所指的是谁。
果然，下一刻又听她道：“虽说如今你想保护的那个，已经有人保护了。可眼前这个，不是更需要你吗？别等回头又失去了，才又后悔，到时候可就什么都迟了。”
温明若说完这话，也不管贺连昱如今是个什么脸色，便预备要走。
临了又想起什么来，转头看向甄姨娘，顺道伸手替她理了理衣襟，慢慢道：“若有我在，将来你的孩子还能继承贺家另一半的东西。若是无我，别说继承家业，我只恐你们母子在贺家连个立足之地也没有！”
说罢，徒留那心绪复杂的二人，一径出去了。
香尘正在外头等她，见了她出来，忙上得前来，将斗篷重新帮她披上，低声道：“方才太太派了人过来，问这边闹什么，叫婢子打发了。”
“嗯，辛苦你了。”温明若应道。
香尘替她将斗篷的带子系好，又担心：“婢子只担心明儿太太打听出什么来，责难您。”
“不妨事，”温明若目光越过香尘，往天空看了看，笑道，“一个晚上的时间，够贺连昱想清楚了。若是还想不明白，便是我也帮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