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太太过世的消息传来时,温明若并未去宁国公府。
因贺连昱已经好几日不曾归家。
贺夫人又急又气,成日家的控制不住怒火,迁怒了不少人,贺家下人更是见了她就绕着走。
便是温明若也被她阴阳怪气地损了几回,只不过温明若不是裴家的下人,并未能让她讨着好就是了。
原本她并不打算管贺连昱死活,想着他要不在家,她还能少应付个人,没什么不好。
何况自打上回她故意将甄姨娘吓了个半死后,这人也没到她跟前来讨嫌,小日子过的要多滋润有多滋润,快活得不行,又何苦再去找个没用的男人回来给自己添堵呢。
但她转念想起徐老太太的话来,又动了恻隐之心。
温明若叫来香尘,换了身衣裳后,又到了贺夫人院里去。
贺夫人刚从贺老太太那里回来,想是因贺连昱的事,她挨了贺老太太的骂,这会子正委屈,见了温明若过来,脸上也没什么好脸色。
“当日定是我与老爷鬼迷了心窍,才想着娶你回来!”贺夫人如今又气又悔,“连个男人也看不住,要你何用!”
温明若也不将怒意挂在脸上,含笑着回道:“那腿长在贺公子身上,他要去哪里,做什么,我还能掰折了他的腿,不让他去不成?”
不等贺夫人动怒,她又笑吟吟道:“何况当日是太太与老爷千方百计去徐家说的亲,如今见了我不如意,我也无法,只能劝太太忍一忍,努力让自己变得大肚些,就不至于瞧不惯我的。”
贺夫人气得冷笑一声,连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将怒火往自己肚子里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没好气地瞪了温明若一眼:“寻我何事?”
温明若道:“我来问太太借两个人。”
“借人?借什么人?”贺夫人一脸莫名。
温明若道:“听府里的婆子说贺公子好几日不曾归家,歇在眠花楼?我便想替老爷太太分忧,去请他回来。”
贺夫人听了这套说辞,直拿怀疑地眼神将温明若看了好几眼:“你会这样好心?”
“太太若信得过我,就借人给我,若信不过我,便只当我今日不曾来过。”温明若淡淡笑道。
贺夫人又皱眉将她看了看。
她同贺老爷是知道的贺连昱在哪里的,还亲自去寻过他,但贺连昱见了他们后的反应很大,什么也不说,只拿自己的性命威胁他们。
贺老爷曾打算强行带他回来,但贺连昱却转头就要从楼上跳下去。
若非那眠花楼里怕闹出人命,反应快,如今贺连昱不说摔死了,只怕也残了!
贺夫人受不住,怕他真有个好歹,只得随了他去。
如今她既怕贺连昱寻死,又怕贺连昱不回家,可自己又不敢去接人。
倘或温明若真有法子将他叫回来,也算安了她的心。
贺夫人想放着不管也不是办法,温明若愿意去试,不妨交给她去试试。
她道:“你要借什么人只管去借,只你别动粗,我要他完完整整的回来。”
“我尽量。”温明若嘴里应着,心里却想着,借的人里一定要有会拳脚的,这样贺连昱不肯回来时,她好叫人卸了他的双手双脚,把人抬回来。
她毫无负担,又道:“想来这一趟过去还得上下打点,还请太太支我一笔银子。”
贺夫人无语道:“平日里我们也没短了你用度,每月还给你不少分红,我不信你如今连个打点的银钱也拿不出来。”
温明若不接话,只看着贺夫人笑而不语。
她当然拿得出来,但她为什么要花自己的钱,去找个没用的男人回来?就算她钱多了没地儿花,也不可能花在贺连昱身上!
贺夫人同她对峙了片刻,到底是放心不下自家儿子,只得妥协,拿了自己的私房来给她。
温明若毫无压力地接过银子,话也没有一句,便去挑了人,带着他们往眠花楼去了。
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的,特地挑了人多的时段去的。
不一会儿,就到了眠花楼侧门处。
温明若戴着幕篱坐在马车里,等下人们去敲了门,同里头的人交涉一番后,她才下了马车,扶着香尘的手进了眠花楼。
才进门,她就听见一阵吵闹,待穿过回廊,便瞧见了昏暗烛火下的各式各样的人。
她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瞧着那些男男女女,心中并无半点好奇,只觉悲哀。
有人瞧见她这样的装扮过来,倒是都好奇起来,纷纷侧目看了过来,一时连嬉闹的声音都小了些。
温明若视若无睹,也没开口,只对小厮抬了抬下巴。
那小厮立即跑出去寻了一圈,过会儿再回来时,便低声在她耳边道:“大奶奶,找着了,在二楼的雅阁里。”
温明若应了一声,淡淡道:“带路。”
那小厮应一声,随即领着温明若往楼上去了,待上了二楼,左转后一直往里走,直走到最深处,小厮才停下来,道:“大奶奶就是这里了。”
不等温明若回话,他便要抬手敲门。
温明若却道:“敲什么?直接撞开,撞坏了老爷太太赔。”
那小厮犹豫了片刻,到底是听了温明若的话,用身体用力将门撞开了!
本来还吵吵闹闹的雅阁,瞬间安静下来,里头的人以一道完美的弧线齐齐转过头来看着他们。
温明若目光穿过那些男男女女,瞧见了披散着衣裳和头发坐在窗前独自饮酒的贺连昱。
他身旁的椅子里还坐着个美人,美人妆容精致,手指纤细,怀里抱着一把琵琶,细细拨弦,弹的是一首思妇词。
温明若派人撞开门时,她也不惊,拨弦的手也不抖,嘴里还唱道:“东南有思妇,长叹充幽闼……”
温明若:“……”
见鬼了。
小厮见温明若一时没反应,还当她是被眼前的情景吓着了,只好走到贺连昱身旁,躬身回答:“爷,大奶奶请您回去。”
贺连昱晃了晃手里空掉的酒壶,又侧目看着站在门口未曾进来的温明若,讥笑道:“回去?回去哪里去?我在这里好好的,用不着谁来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