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妈妈虽不知宁国公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叫了徐家人来将徐宁接回去,但主子吩咐,她也不好过问,只得答应一声,就要退下。
这时,徐宁却将她叫住了。
她也不看赵妈妈,只侧目看着宁国公道:“我不会回去的。就算父亲叫了祖母来,我也不会回去。”
宁国公看了她一眼,脸上有不忍心,也有挣扎。
徐宁又站了起来,道:“若行止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叫我陪着他去,我做不到。但你要是叫我在这个时候回娘家去,我也做不到。”
听了这话,宁国公心中又替裴衍感到高兴。
这样想或许有些自私,但至少他明白他儿子所求之人是个有血有肉,愿意在他有难时陪着他,而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宁国公一时没接话,内心之中又是矛盾又是挣扎。
方才还哭个不止的薛氏这会子却站起来拉住了徐宁的手,哽咽道:“宁丫头,你就听了你父亲的话,回去吧。”
徐宁眉心一蹙,才要说话,就听她又道:“我有直觉,这回阿衍怕是……”
她咬着牙,说不出不好的话,只得红着眼又道:“你同阿衍成亲才半年,感情不深,也还年轻,离了裴家后有你祖母护着,将来或改嫁也定会有个好人家。趁现在圣上还未下旨处置宁国公府,你要走还来得及,若留在这府里,就只能被我们连累的!”
徐宁倏地将手抽了出来:“我不走……我不会走的!”
她看着薛氏,眼眶不知几时红了,表情看着很难过,但却不见任何泪意。
徐宁只是拉住薛氏的手,语气之中带着些恳切:“母亲……至少别让我在这时走。”
薛氏见她这样,眼泪又下来了,不忍道:“宁丫头……”
徐宁没让她将话说完,只拿手帕将她眼泪擦去,又勉强一笑,道:“我回行云阁去等消息。”
说罢,她不也不看宁国公跟薛氏是个什么样的表情,转身就出了枕霞居。
叨叨送完信已经回来了,在枕霞居外头等着她,见她出来,忙迎上来扶着她的手,轻声唤道:“姑娘……”
徐宁知道她要说什么,抬手打断了她后面的话,只冷静问:“信都送出去了?”
叨叨点了点头,道是都按吩咐送了过去。
今日是正月初一,宁国公府的人托二老爷的福,先一步知道了裴衍入狱的消息。
但实际上李鹜还未下旨,消息也就还未在京城传开,只怕除去一些所谓的当事人,真正知道裴衍入狱的也没几个。
至少外面还是相安无事的。
徐宁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如今虽是正午十分,但天空阴沉沉,灰蒙蒙的,日头藏在厚厚的云层里,吝啬的连半点光也舍不得露出来。
压抑。
无论是这天儿,还是这宁国公府,都是一片压抑。
“晚些会下雪吗?”徐宁忽然问。
叨叨也跟着她抬头看了看,茫然地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道:“大概会吧。”
徐宁收回视线,淡漠地将头一点,道:“那就好。”
她想最好是下一场大雪,将这路也堵了,行人寸步难行。那样的话,那些要到宁国公府来的人,一时半刻也来不得了。
长随跟在她们主仆身后,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徐宁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听她吩咐道:“圣上还未下旨,父亲也不好动他的人脉去打听什么。你再去跑跑腿,能多打听些消息就多打听些。无论是什么消息,只要是有用的,都好。”
长随先答应了,但却并未转身离开,而是犹豫道:“大奶奶,要不您……就先回徐家去吧?”
他方才出去打听消息之前,先去了一趟那个替徐宁瞧病的院正家里,一番威逼利诱之后,已经知道了徐宁有孕的事。
长随不知裴衍接下来要面临什么事,但他知道徐宁此时回徐家,是正确的选择。
至少……裴衍若是真出了意外,还能保住徐宁和他们的孩子。
但徐宁却固执要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张口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回去。”
长随还要劝,却听得她又淡淡道:“你放心,若真到了迫不得己的时候,我会回去的。”
徐宁背对他站着,说这话时,她脸上是什么表情他并不知道,只听得她语气过于冷静,听不出一丝感情。
说完这话,她就扶着叨叨的手走了。
长随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转身出了府。
再晚些,玄冬和霜降也回来了。
玄冬早上是跟着裴衍出去的,知道的事情也比其他人要多些。
甚至还没等徐宁问,他就先道:“消息是真的,但一部分证据是假的。那个所谓皇后娘娘宫里的人被方家收买了,是专门放在她身边等机会的。而且荣贵妃从一开始就不曾有孕,她有孕的事是假的,小产是假的,刺杀也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她们在自导自演!”
徐宁倏地自圈椅中站了起来,脸色极其难看:“谁同你说的这些?”
玄冬道:“爷说的。”
徐宁吃了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又问:“既然都是假的,那他为何还要……”
玄冬道:“具体原因他没同小的说,他说朝臣之中至少有一半的人都与魏王有关,关键时刻,他们会站在一起,逼皇上下旨处决他和叶家,一旦他和叶家失势,皇上身边没了能牵制各方的决定力量,魏王就会……起兵。”
徐宁脑中一下子被塞进了大量的消息,也没有混乱,而是反应极快地问道:“所以他是故意的?”
她心里隐隐升起一点希冀。
然而玄冬却很快摇头,吸着一口气艰难道:“……不是。”
徐宁又愣了一下。
“他还与小的说,皇上知道这一切,也想趁机将魏王的势力连根拔起。”玄冬的声音在轻轻发抖,“还、还包括他、他和叶家。”
徐宁听明白了。
她跌回椅子里,脸色惨白无比。
李鹜明知荣贵妃有孕是假,所以同叶家和裴衍演了这一出戏,借此将魏王铲除,同时他还要这一出戏里,让本该假死的人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