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夫人不小心滑了一跤,摔了腿,请了大夫过来瞧过,发现是骨折。
后来裴衍不放心,请了熟悉的太医过去,太医看过,也是骨折,又包扎固定上药,叮嘱常夫人伤腿不许用力,至少要养上一个多月才能养好。
但这家里又只有常先生夫妇两个,何况平日里许多事情都是常夫人在做——常先生念了大半辈子的书,常夫人又从未让他沾过手,家里的事情根本做不好。
用常夫人的话来说就是,叫他烧口水喝,他能将厨房给烧了。
徐宁同裴衍去看过后,同裴衍说了说后,不顾那二老如何推拒反对,强硬地将人接到了裴家去。
毕竟是裴衍恩师,宁国公和薛氏都没说什么,只吩咐人安排了住处,又挑了丫头婆子过去伺候。
徐宁也时时过去探望,同常夫人说说话,偶尔常先生棋瘾犯了,徐宁也能同他过两招。
不过输的时候居多。
这个时候,不等徐宁提,常夫人就会帮她向裴衍告状,说常先生欺负小的。
裴衍也不会说什么,吩咐长随搬来棋盘与常先生对峙。
白日里徐宁输了几盘,他就要赢几盘,直把常先生烦得见了他就躲,再不寻徐宁下棋了。
这日,黄昏时分,裴衍还未归府,徐宁正以为他不回来了,打算去常夫人屋里用饭时,长随就匆匆赶了过来,跟她说有贵客人来,让她过去接驾。
徐宁听了,忙急急进了内室去换衣裳。
随后出来,扶着霜降的手,匆匆往前院去。
长随亦步亦趋地跟着,同她道:“爷说那位是秘密出宫的,只为来看看常夫人,府里其他人都不知,让您不必慌张,只当是寻常客人。”
说是寻常客人,可徐宁根本就不敢把对方当做寻常客人来看待。
她匆匆出去,到二门时,又等了一阵,才见两顶青帏小轿从大门抬了进来,穿过宽阔的大院,到了二门。
裴衍先一步从后面那顶小轿里下来,往前头的小轿迎了过去。
徐宁忙也上前,站在了他跟前。
轿子微微倾斜,裴衍撩起轿帘,一身明黄飞鸟暗纹圆领长袍的李鹜就扶住另一侧王泗的手下了轿。
徐宁忙后退一步,正要带了霜降他们三个见礼时,李鹜便用手里的折扇拖了一下她的手臂:“不必。”
或是因为不在宫里,他收了帝王的威严,声音比之前徐宁在宫里听见的要软些,带着那种少年人仅有的稚嫩和神采飞扬。
徐宁又看了裴衍一眼,裴衍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才没行大礼,只福了福身。
随后几人进了内院,李鹜拦着没让支会宁国公和薛氏,只往常夫人院里去了。
徐宁没跟着进屋,暗中拉住了裴衍,低声问:“要不要传膳?”
裴衍叫来长随,让他去吩咐厨房多加两道菜,随后又与徐宁道:“茶水点心自有他们备,不必你亲自张罗,你只要站在我身旁就好。”
徐宁沉默着一时没出声。
裴衍又道:“像这样的事情,往后还有许多,你不要躲,一两回就习惯了。”
徐宁看着他,又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点头,应道:“好。”
她方才确实是想躲开的。
因为不适应。
从前在张家,张沉云有什么客人,从不会让她去招呼,甚至会提前打招呼,让她躲远些。
等徐宁躲了,他就会叫上徐妤,同人说那是张家大奶奶。
认识徐妤的笑而不语,不认识的就真当她是张家大奶奶。
后来张夫人带她见客,徐宁养成习惯,也会下意识就躲,为此被张夫人骂了好几回上不得台面。
如今她仍是没改掉那个习惯,下意识就要躲,裴衍却强硬地拉着她,不许她躲,要她站在他身边,还跟她说往后会有很多这样的事情,要习惯。
*
李鹜在徐家用了晚饭才走。
裴衍亲自将他护送回宫,再回来时,夜已经深了。
他先去给宁国公和薛氏请了安,回头又去常先生住处,师徒二人又说了会儿话,他才回了行云阁。
行云阁里,徐宁还未歇下,正看书等他。
裴衍进了院,瞧见屋里还亮着的烛火时,下意识就加快了步子。
霜降正好出来给徐宁换淡茶,见了他忙往屋里回了一句:“大奶奶,大爷回来了。”
等裴衍矮身进屋,徐宁就放了书迎了过来,顺手解下他的披风,递给了叨叨,又问:“路上耽搁了?怎比说的晚了半个时辰?”
裴衍送李鹜回宫时,同她说了,最迟一个时辰后回来。
当时他并未想过,回来迟了后,徐宁会不会问一句“为什么”。
如今听到她问起来,裴衍愣了一下,回过头吃惊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张开双臂,把人抱住了。
一旁叨叨掩唇偷偷笑,将披风搁下后,就出去了。
徐宁被抱得莫名其妙,好一会儿才放下手,将他抱了一下:“怎么了?”
“没事。”裴衍将她松开,又进内室去换衣裳,又道,“皇后娘娘生辰在即,魏王妃与永安郡主入了京,今上遣了我明日出城去迎接。”
李鹜忌惮魏王,只准了魏王妃和永安郡主入京,看着是恩,其实是想要将魏王妃与永安郡主当人质留在京城,叫魏王所有忌惮,不敢随意动手。
“我虽不熟朝中之事,但也明白像这样的事,该是礼部的职责,为何派了你去接?”徐宁皱眉,觉着这个安排有些莫名其妙。
裴衍换好衣裳,一面理着衣袖出来,一面又道:“魏王与先帝一母同胞,是当今亲皇叔。当今怕礼部怠慢了他,便派了我去。”
徐宁“哦”了一声,心里明白后面的事情不是她该问的了,便没再追问,只问他:“近来天热了,我叫小厨房熬了些解暑的甜汤,喝些吗?”
裴衍想了想,点了头。
徐宁又出去吩咐了叨叨将小厨房熬着的甜汤端来。
等她再转身过去,就见裴衍坐在她方才坐过的位置上,正翻她忘了收起来的书。
一时不知看了什么内容,裴尚书眉头深锁,满脸一言难尽,明明是要拒绝的,可手就是没忍住继续往下翻。
徐宁上前去,帮他将烛火移近了些。
裴衍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在她身上,洗洗眼睛:“我虽不介意你瞧这些,但你好歹背着我些才是。你就不怕看了这些,再瞧我时,心里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