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出手阔绰,几乎将大半个身家都搬来了。
当初李鹜赐婚他和沈三姑娘时,他出于尊重,自己也掏了一些,剩下的是薛氏和宁国公出的,但当时他自己掏的还不如如今的一半。
同沈三姑娘订亲时,薛氏还试探过他的口风,问他家底有多少,裴衍装着穷,将薛氏和宁国公的骗来不少。
也不怪他要这么做,主要是家里还有个裴老夫人,在想方设法作妖,想从薛氏和宁国公手里骗东西过去。
骗了过去只她自己使就罢了,偏这老东西不是自己使,全给了二房和三房,有时候还要接济她娘家。
正是有好事想不着宁国公和薛氏,一有什么不舒服的不爽的就赖上了薛氏和宁国公。
裴衍早与她不对付,但碍于自己是小辈,家里人又都是“百善孝为先”那一套,以至于他一直没找着机会来收拾她。
后来同沈三姑娘订亲,裴衍借口将薛氏和宁国公的身家要来大半,之后退了亲,沈家那边还了礼,他也没还给他们夫妻,全收进了他的小金库内,不至于让他俩的家底全叫裴老夫人骗了去,回头还讨不着半分好的。
如今送到徐家来的全是他自己的身家,薛氏同宁国公的并未算在其中。
*
徐由俭受了不小的刺激,摇摇晃晃地回了岁寒斋,给老太太请礼回话时,都是一脸恍惚。
徐老太太听后,心中想什么脸上也未表现出来,只要笑不笑地看向裴衍道:“大人抬爱,我家宁丫头恐受不起。”
徐宁默默看了眼薛氏的脸色,见她虽不至于叫她的好大儿气得脸色发青,但终究是挂不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既气裴衍算准了她不会轻易认同徐宁,留了后手,掏出大半身家给足了徐家面子,又羞愧自己没有涵养风度,当众给人难堪。
这时,裴衍放下手中茶盏,余光在徐宁身上一顿,很快就又收了回来,认真道:“没什么受不受得住的。将来我与她成了亲,便是自己人,她的东西是她的,我的东西也是她的,这些只是一点点诚意罢了。”
宁国公侧目,用力将他看了看,觉着他在一夜间被人夺了舍,不然怎忽然变得这样话多了?
他收回视线来,又悄悄打量了徐宁一眼,暗暗琢磨他这自娘胎起就孤寡的儿子,是不是真对人家有什么想法。
徐老太太听了裴衍的话,又笑着端过茶盏来呷了一口,意有所指道:“尚书大人这样抬爱她,我这个做长辈的也能稍稍安心些。只是……我宁丫头身份虽低,却也是我宠着长大的,没吃过什么苦。她有福,才得大人抬爱,只不知……”
她后面的话没说,只目光一瞥,瞧了薛氏一眼。
薛氏咬了咬牙,将一声冷哼憋了回去。
宁国公察觉气氛,忙赔笑道:“老太太放心,日子都是他们小夫妻过的,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年纪大了,管不着那么多。只要他们二人好好的,便是好的。”
对于这个回答,徐老太太不知算不算满意,只轻轻一笑,道:“是吗?”
*
几人又闲话了一阵,就算徐老太太心中多有不舍和不满,终究还是同意将日子定在了六月十六。
之后徐老太太要留饭,宁国公同薛氏却以家中还有事情要处理为由,告辞走了,只将裴衍留下了。
裴衍送他们出去,父子三人不知说了什么,片刻后他再回来时,就将礼单交给了徐老太太。
他与老太太保证道:“您放心,虽是赐婚,一应流程规矩我都不会落下一步。”
徐老太太拿着礼单百感交集,心中明白裴衍很敬重徐宁,并未因是赐婚又或是徐宁身份低,就轻慢了她。可一想起他那个母亲和祖母来,又隐隐担忧。
日子是他们小夫妻过得没错,可徐宁嫁的不止是裴衍,还是裴家啊,哪能只过他们小夫妻的日子呢?
她相信徐宁有想法手段,又有裴衍护着,不至于挨了欺负去,可大宅院里的事情是缠人糟心,磨人性子的。
一回两回也就罢了,次数多了,好人也该磨坏了。
裴衍见老太太一直没说话,就知她在顾虑什么。
他沉默片刻,一面将手拢进袖中,一面起身走向了徐老太太。
屋里人已经尽数散了,只剩徐老太太、徐宁和裴衍三人在。
徐老太太察觉到他的动作,才知自己沉默的时间过长了,她笑了一声,才要客气一两句,裴衍就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递了过来。
他道:“昨日送三姑娘回来后,我又入宫了,向今上求了一件东西。”
他说着,在老太太吃惊的眼神里,双手将那道明黄的卷轴呈了上去。
老太太狠狠吃了一惊,忙将还拿在手中的礼单放下,从裴衍手中接过卷轴来,展开一看,才发现他求的是一道圣旨——上面无字,只在右下角落了大印!
“你这是……”徐老太太心里猜到了什么,却没敢说。
徐宁也反应过来了,错愕地盯着他,难以置信。
裴衍道:“眼下什么都未发生,我说什么都是空话,您心疼三姑娘,不信也正常。所以我求了这道圣旨。倘若将来三姑娘在裴家受了委屈,亦或是裴家有什么变故,她可写了圣旨与我和离,上头是今上落的印,也有礼部和吏部的。”
这无异于一道绝佳的保障,是徐宁随时可以返回的后路。
徐老太太和徐宁皆是一脸惊讶,不成想裴衍为了安她们的心,竟愿意做到这般地步!
他用这样的方法给徐宁留了退路,就相当于是将他自己的后路给封死了。
徐老太太看着他,深深将眉心一蹙,难以理解:“如今徐家什么也没有,大人为何愿意为了她一个庶女做到这般地步?”
裴衍侧目,对上了徐宁的视线。
二人对视一眼,他先收回了视线来,答非所问:“三姑娘很好,是我配不上她。”
徐宁听了这话,心中不可谓是百感交集。
至今她仍以为是她先拉裴衍下水的,之后的事情就算裴衍有所图,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如今见他拿出了这样大的诚意来,心里少见的多了些愧疚来。
她一时没控制住乱飞的思绪,暗暗想,将来裴衍同当今有什么需要打掩护的事,她定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