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徐妤就被捂住嘴,秘密从角门押进马车,送出了城。
快中午时,徐宁就听闻徐由俭去见了李姨娘。
他也没跟任何人说,自己私底下去见的。没多久当初伺候徐妤的丫鬟小春,就往秋暝山居送了消息去。
徐宁进了绿水阁,就听徐由俭低吼道:“这些年,我宠你疼你,任你恃宠而骄,把太太和老太太都不放在眼里!可到头来你跟我说,都是骗我的……都是骗我的!”
她走上台阶,也没进屋去,只站在门外,就听见了抽泣声。
一开始徐宁以为是李姨娘的哭声,后来细细一听,才发现是徐由俭的。
她一时惊诧,侧目看了小春一眼。
小春低声道:“姑娘过来之前,就一直哭着呢。”
徐宁啧啧称奇,倒没想到徐由俭一把年纪了,竟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时,又听得屋里传来李姨娘讥讽的轻笑:“老爷疼我宠我,还不是因为我有几分姿色,是个听话的玩意儿。你愿意疼就疼,愿意宠就宠,几时将我当过人来看?”
“你……!”
徐由俭猛地往前走两步,扬起手来,想痛打李姨娘一巴掌,可当他瞧见李姨娘脸上挂着的泪痕时,又下不去手了。
他指着李姨娘,又气又后悔:“你……你没良心!”
“良心?良心值几个钱?”李姨娘破罐子破摔,哈哈笑起来,“我若有良心,这府里哪里还能让我活这样久?只怕老太太和太太早要了我的命!到那时,老爷又会护我多久?只怕为着你的颜面,你早卖了我去!”
徐由俭痛苦道:“你不要脸……你自己下作,还把你姑娘教得如同你一样下作!上不得台面!”
“老爷这会子说我下作,上不得台面了?”李姨娘道,“当初你在老太太屋里拉我的手,扯我衣服的时候,怎不说我下作,上不得台面了?”
“我姑娘?怎么,只凭我就能生出她来?还当我不知呢?在法华寺,你嫌丢脸,弃了妤儿就不顾,自己跟缩头乌龟似的躲起来,就上得台面了?哈哈……老爷,我们俩究竟是谁不要脸?!”
李姨娘为了自己,对徐由俭虚与委蛇多年,如今二人拆了台,对他说的那番话可谓是字字诛心,杀人不见血。
徐宁在外头听着,都忍不住要同情徐由俭一分。
而此时,徐由俭直接瘫坐在地。
他满脸的痛苦和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在他跟前讨好卖乖多年的人,一直都是装的,在骗他。
如今这幅面容,才是她真实的模样。
徐由俭坐着后退了两步,终于认清了现实。
他绝望道:“妤丫头早上被老太太送走的,来年二月她若有造化,定能盼得张家去娶她。”
李姨娘闻言,忽然将态度一软,抬手将头发理了理,走向徐由俭,抱住他哄道:“老爷……妾、妾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无心之失,妾只是担心妤儿,老爷不要怪妾好不好……”
话未说完,就见徐由俭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她推了开去。
李姨娘不查,摔在地上将手心也磨破了,正细细抽着疼。
她顾不上疼,回过头如往常一样,泪眼婆娑地看着徐由俭,哭道:“老爷……”
她以为只要像之前那样装装可怜,说说软话,徐由俭就能原谅了她去,但这回徐由俭是铁了心来与她诀别的。
“老太太的意思,将来她与徐家再无干系,若是出嫁,也不会从徐家出。”徐由俭语气里一片平静,“至于你……”
徐由俭狠狠一咬牙,才将哽噎咽回去:“来人!”
侯在外头的婆子立即鱼贯而入,立在了李姨娘跟前。
李姨娘见此,终于慌了,急忙要往徐由俭爬去:“老爷……老爷不要!妾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老爷您就饶了妾这一回吧……”
徐由俭狠心扭开头,并不看她,咬着牙吩咐:“拖下去,捂住嘴,打……打!”
“老爷……”李姨娘才哭喊了一声,就被一个婆子捂住了嘴。
紧跟着,她就被架起来,直接拖了出去,摁在了绿水阁角落里。
这时,李姨娘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徐宁。
她霎时瞪大了双眼,不停挣扎起来,张牙舞爪的,像是要往徐宁扑来,那双眼里全是怨恨。
叨叨有些害怕地拉了徐宁一把,小声道:“姑娘……要不回去吧?”
“回去做什么?”徐宁不仅不离开,还往前走了两步,站在阳光看着李姨娘道,“难不成她还能化作厉鬼来索我命不成?呵,倒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索了我命去!”
李姨娘“唔唔”两声,又被婆子镇压下去!
随即板子落下,重重打在李姨娘腰后,发出又沉又闷的动静!
李姨娘更是被堵住了嘴,痛得连嚎都嚎不出声来。
她原本还能死死瞪着徐宁,可到后来她连瞪人的力气也没有了,满脸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望着徐宁这边,用目光哀求着……
可徐宁不会为她心软,徐由俭怕自己心软,更是不出来看一眼,甚至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不去听外面的动静。
渐渐的,李姨娘连求人的力气也没了。
她无力的垂下脑袋,任由鲜血从她耳里,眼里,鼻孔里,嘴里慢慢流了出来……
婆子收了板子,探手一试,随即上前来回话:“三姑娘,李姨娘已经没气了。”
徐宁点点头,往屋里一抬下巴,道:“人是父亲下令打死的,自该去与父亲说一声。”
婆子进去,对徐由俭回了话。
不一会儿,徐由俭就从屋里冲出来,红着双眼扑到李姨娘跟前,又哭着自己伸手去试了试她的鼻息,发现她真的没气了,又一面叫着她的名字,一面哭了起来……
真伤心似的。
徐宁冷眼瞧着,看他用力过度,把李姨娘推得脑袋以一个扭曲的姿态对向了他,偏偏还跟死不瞑目一样,双目含血地看着他……
徐由俭吓了一跳,大叫着从地上爬起来,也没说如何处理她的身后事,抱着脑袋匆匆跑了。
徐宁见了嗤笑一声:“不过如此。”
她又撇了眼已死的人,淡淡道:“胡乱寻个地方,挖个坑埋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