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停进去没多久,叨叨和陈妈妈就出来了。
徐宁将她们看了看,见证词没在她们手上,便知是徐停拿着了。
她垂下眼睑,脸上也没什么情绪:“二哥哥怎么同你说的?”
叨叨摇了摇头,道:“只拿了证词过去看了看,就打发了婢子出来,说是有些话想单独同邹姨娘说说。”
陈妈妈有些担心,小声道:“姑娘,您说二哥儿会不会……”
大约是怕人多眼杂,后面的话她没敢说。
徐宁抬起头来,吸了口气方摇头道:“不会。”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崔管事知道太多,不必留了,他俩的儿子也派人留心些。另外叫人将红霜阁看管起来,不许进出,等祖母醒后再做打算。”
“这些事倒是不用姑娘吩咐,婢子也知道。”陈妈妈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姑娘,您没事吧?”
徐宁摸了摸手里的汤媪,又看了陈妈妈一眼,嗤了一声:“早就习惯了,能有什么事?”
陈妈妈听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虽是自徐宁小时候就一直伺候在侧,可终究只是个下人,关系再亲近,徐宁也不会什么话都与她们说。
就像现在,她心中就算对邹姨娘仍有感情,也不会同她们说。
主仆三人又在外等了片刻,徐停出来了。
他将手中证词递给徐宁,道:“姨娘认了。”
徐宁拿起来一看,见邹姨娘名字上确实有个手印。
她也没问徐停是如何说服邹姨娘在上面按的手印,只将证词叠起来,递给陈妈妈:“仔细收着,等祖母问起来就拿给她。”
等陈妈妈答应了,徐宁才又看向徐停:“二哥哥要与我说什么。”
徐停道:“边走边说。”
兄妹二人出了红霜阁,陈妈妈就没再跟着了,留下来处理方才徐宁吩咐的事。
叨叨落后几步跟着,没在近处伺候。
“方才裴尚书身边的长随送了消息过来,”徐停道,“让我同你说,张沉云打伤了户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叫人闹到圣上那里去了。还有……”
徐宁没出声,挑眉侧目看了他一眼,脸上倒是没什么意外的。
徐停皱了皱眉,神情瞧着有些复杂:“他也被人伤了,挺重的,只怕往后都难……有子嗣。”
徐宁面无表情地“哦”一声:“真惨。”
徐停眉心紧蹙,已不能用复杂来形容,“长随还说裴尚书离宫时,圣上特地同他提了一件事,科考之后将有一次大选,凡官家年满十五的未婚女子皆在名单之中。”
徐宁倏地偏头,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可是父亲已经辞官……”
“是。”徐停皱着眉道,“可长随也说裴尚书刚离开乾清宫,伺候在圣上跟前的王公公就偷偷送了消息给他,说圣上召见了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张沉云祖父才进了乾清宫,话还未与说圣上说两句,户部尚书就匆匆而来,也不管是不是在御前,抱着李鹜桌案的腿儿就是一顿哭喊控诉,斥责礼部尚书门风不严,家教松散,德不配位!
把礼部尚书骂得一头雾水,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
徐停话音落下,又担忧地看向徐宁:“无论真假,都要做打算的。哪怕不是大选,为着你的名声,也要另择一门亲事。”
徐宁没出声。
她没想过重来一回再嫁给张沉云,也没想过将来的夫婿是谁,更没想过入宫选秀。
当今年纪虽不大,但因登基得早,后宫之中已有皇后、贵妃、德妃和其余嫔妃贵人常在。
皇后是叶家人,娘家势大,叶侯手握重权,一直驻守西北不曾归京,皇后与其说是皇后,倒不如说是人质。
贵妃是王家人,与陈国公府出去的德妃平分恩宠,其余妃嫔出身并不算太好,但也是在圣上跟前说得上话的。
若是大选,出身好有家族庇护的未婚女子比比皆是,徐宁不觉得自己去了就能争过别人,在宫中有一席之地。
何况……
她并不想入宫。
可如今张家的事只怕将她推到了风口,徐由俭又主动提了辞官的事,只怕圣上心中也留意了的。
徐宁皱了皱眉,一时毫无头绪。
*
一个时辰前。
张沉云守着张夫人出了府,就偷偷离了家,往梅雨巷去了。
徐宁曾吩咐了陈妈妈不许打听,所以她不知道的是,梅雨巷深处有一个叫三花坊的地方。
明面上说是绣楼,但清楚的都知道那是个烟花之地,绣楼里的姑娘全是暗娼。
徐宁会知道,全仗前世张沉云死后,她清理旧账时,发现了账里有几笔来路不明的私账,她顺着线索一查,就发现了这个地方。
那个叫行云姑娘的就是张沉云在三花坊中的相好的,她是被拐卖进去的,逃过几次,却每次都被抓回来毒打,渐渐的就没了再逃的意志。
后来她靠着张沉云接管了三花坊,帮张沉云敛了不知多少不干净的银钱。
徐宁知道她如今还有再逃的意志,这才让陈妈妈送了信去,告诉她可以帮她找到家人,然后就晾着她没在管过。
等晾够了徐宁才又送了信去,告诉行云她家人在何处,可以帮她赎身,但要她做一件事。
以至于等张沉云溜去三花坊时,行云就推辞了没见他。
张沉云一开始也没在意,后来三杯黄汤下肚,不知怎的就叫嚷起来,非要见行云姑娘。
其他姑娘没拦住,让他摸到了客房之中,然后就撞见行云姑娘正在陪户部尚书的小儿子,两人都吃多了酒,两句话的功夫就不对付起来。
扭打间,张沉云不知怎的抓了把剪刀就刺伤了户部尚书的小儿子。
之后就是一顿惊慌失措,张沉云不知被谁一脚踹中下体,当场就晕了过去……
等醒过来时,人已被当做闹事的被一并抓进了京兆府,还动一下就拉扯着疼,都见了血。
衙差这才知道他张家的人,忙上报请了大夫来查看,却为时已晚,他那东西再不能用了。
张夫人知道后,又气又无奈。
气张沉云不争气,落到如今这般下场全是自作自受,无奈的是自己一生要强,竟生了这么个东西!
她与张老爷骂道:“我不管了,他往后爱如何如何!不长记性的东西,还抬回来做什么?没得叫人打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