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跟徐珠一左一右地围着徐晚,看她绣花。
姐妹三人靠窗而坐,一个温柔沉静,一个小家碧玉,还有一个娇小玲珑,性格本是迥异不同的三人围坐在一处,倒是异常和谐。
夕阳从窗外洒进来,带着些白日还没散尽的暑气,逼得人微微出了些汗。
徐琅挨着秦氏而坐,离三人稍远。
她晃着团扇,打散些暑气,又收回落在三人身上的视线,转头与秦氏道:“前儿我去了一趟沈家,因沈家的一位姐姐下月便要出嫁了,外祖母便托人请了宫中一位教习嬷嬷来教她规矩。”
秦氏端坐在椅上,闻言转头看了徐琅一眼,笑问:“你沈家那位姐姐说的是哪个人家?”
徐琅道:“是平津侯爵家的大公子。”
秦氏点点头,又笑道:“听闻那位大公子一表人才,是个能耐人物,将来定有作为的。”
“是。”徐琅应道,“外祖母也说,沈家姐姐瞧着虽是下嫁,但那位侯爵公子是个隐忍奋发之人,有上进心,将来不会比人差。”
秦氏笑了笑,看向那窗前坐着的三人,没接话。
徐琅便自己接话道:“外祖母说我的亲事也定下了,叫我也过去学规矩。我想着与其我一个人去,倒不如叫了家里的姐姐妹妹一道过去。”
秦氏闻言,侧目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徐琅笑了笑,又道:“午前我已叫人送了信到沈家去,问了外祖母的意思,外祖母同舅舅舅娘们都是同意的。大伯母若是没意见的话,明儿我就来接晚妹妹。”
秦氏脸上带着错愕,还没反应过来似的。
好一会儿她才摇了摇头,婉拒道:“你是好意,我本该谢谢你替你妹妹着想。只是……我与你母亲不过是妯娌,与沈家更是没什么联系,你带了三姑娘和四姑娘去倒说得过去,你晚妹妹就不合适了,传出去了叫人笑话。”
徐琅眨眨眼,故意问道:“大伯母这样说,莫非是晚妹妹不姓徐了?”
秦氏脸一僵,笑容便有些挂不住了。
徐琅收回视线,只当没瞧见,又笑道:“我想晚妹妹去,是因为她与大伯母是母女,与我是家人,大伯母同我这样客气,倒是见外了。”
“昨个儿祖母还同我说,叫我常来大伯母这里走动。”这时,徐宁也上了前来,挨着秦氏在另一侧坐下,“还说这一个府里住着,就隔着一道门,却好似隔着几条街似的,一个月也难见一回的。”
秦氏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垂下眼假装研究自己的帕子,并不接话。
自从徐应俭和徐老太爷走后,秦氏就少往二房那边去,总是有意无意的远着。
从前徐老太太在渝州,她没处请安倒说得过去,如今人回来了,也没见她去过几回。
自己关起门来不跟人亲近,倒先怨旁人疏远了他们。
徐宁看了徐琅一眼,后者心领神会,起身道:“我带妹妹们去院子里走走。”
说罢,叫了徐晚徐珠,一块儿往院中去了。
一时,屋里只剩徐宁和秦氏。
徐宁嫌挨着人热,往边上移了移,坐得离秦氏稍远了些,这才笑道:“不瞒大伯母,我和大姐姐今儿来,是给祖母当说客的。”
秦氏抬起头来将她看了一眼,脸上装出来的亲近霎时就没了。
她冷笑一声,嘲道:“我也猜到了。老太太也是,若是怕麻烦,传人来说一声就是,何苦派你们两个小丫头来?”
“祖母若是怕麻烦,当初秦家出事时,就将你送走了。”徐宁闻言,倏地沉了脸,淡淡道,“祖母昨日吩咐了父亲和太太,叫他们另外再备一份嫁妆,太太和父亲都同意了。眼下只等选好人家……”
秦氏又是一声冷笑,直接打断了她后边的话:“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我改嫁,还说不是怕麻烦?”
徐宁有些生气,想扭头就走。
但转念想着怕回头秦氏偏激,误会了徐老太太,越发加深了二人之间的隔阂,只好耐着性子忍了。
“大伯母口口声声说徐家视你如麻烦,那你昨日又何苦在张家做出那等自降身份的事来?”徐宁盯着她,嗤了一声,“还叫晚姐姐替你放风……晚姐姐这是倒了多大的血霉才摊上你这样一位母亲?”
秦氏拍桌而起,脸色铁青地瞪着徐宁。
徐宁并不害怕,懒洋洋地抬起头来,凉凉道:“大伯母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人,眼界儿也忒短了。那张家二老爷的正房太太瞧着是个菩萨心肠,暗地里算计起人来,连张夫人都不是对手。”
“至于那张家二老爷,屋里几个妾室,大伯母应当比我清楚的,”她斜睨了秦氏一眼,道,“可哪一个怀过孩子?即便有怀上的,又有哪个是有命将孩子生下的?大伯母这样满怀愤懑,别回头辛苦半日,却连张家的门都入不了,没得叫人笑话。”
秦氏捏着手帕将徐宁一指,气得满脸煞白,却连一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徐宁道:“我本是打算好好同大伯母说的,是大伯母非要对祖母冷嘲热讽,那便不要怪晚辈说话难听。”
说着,她站起身,淡淡道:“祖母的意思是替你选一个家世清白,知根知底的人家,叫你嫁过去了仍是正房太太,不至于给人做小伏低,看人脸色。大伯母若是聪明,就自己好好想想,到底是留在徐家好,还在自降身份,给人做小的好。”
话已至此,徐宁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便不再多留,对着秦氏一欠身,礼数周到的告辞走了。
秦氏气得直喘,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仍觉胸口压着一股气咽不下去!
突然,她一把抓过小几上的青瓷茶盏,用力砸到了地上!
正好砸在了送走徐宁三人后,进来看她的徐晚脚边。
徐晚没留意,一时不察,没能躲开,碎瓷片便弹起来,自她手背上擦了过去,当即就见了血!
“母、母亲……”徐晚惊恐地看着她,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害怕。
秦氏倏地扭头,眼中含着怨毒:“都怨你!若不是你无用,连个人也盯不住,我早去了张家,哪里还会留在这家里受她们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