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跟进门,抢到前面进了柜台。
梅争和白香染拿出腰牌登记,云娘一愣:“原来是仙门弟子,不知来此有何公干?”
梅争答道:“没有公干,只是游历。”
说完,拿出一锭银子,徒手掰开,将小的一半放在柜台上。
云娘问:“您这是要住几日啊?这块银子,够住半年了。”
梅争说道:“时日不定,先押在柜上,多退少补。”
云娘微笑,登记好两人的信息,将腰牌交还,叫伙计带二人上楼。
骆子衡问:“义妹,何时学琴曲呀?”
白香染回头瞪他:“烦死了!”
看着两人上了楼,云娘用眼睛斜着骆子衡:“义妹哈?人家可是有情郎呢。”
骆子衡哂笑:“你想多了,不是那么回事,我……”
“行了,你的破事儿,我没闲心听,赶紧滚吧。”
骆子衡从怀里摸出一个手巾包,打开后,里面是一只玉镯子。
云娘翻了个白眼,嘴边却禁不住地浮起一抹笑意。
骆子衡伸手过去,将她的左手抓住,然后把玉镯子往她手上套。
云娘用右手拍打他的手,嘴里说着:“谁稀罕你的破玩意。”
但是被抓住的左手,却是动也不动。
伙计从楼梯上往下走,调侃道:“哟!骆公子,又调戏我家掌柜的呢。”
“滚你娘的!”云娘抄起一只茶碗砸了过去。
伙计一抬手接住,陪着笑脸说道:“掌柜的真舍得,用这么好的茶碗砸小的。”
说着,小跑着过来,将茶碗放在柜台上,嚷道:“喂马去喽!”
戴上镯子,骆子衡握着她的手抚弄。
云娘甩开,瞪了他一眼,低声问道:“这小丫头什么来路啊?居然能跟你义结金兰。”
骆子衡微笑,轻声说道:“小丫头就是百秀门的一名普通弟子,她那位情郎,叫梅争,是兰雪晴的儿子。”
云娘眼色一惊,瞪着他半晌,才轻声重复:“兰雪晴?越州兰雪晴?”
骆子衡点了下头。
云娘问:“他们来做什么?”
骆子衡摇头:“没套出来,这位小爷,精明得很,不好相与。”
云娘点了点头:“回头我试试。”
骆子衡轻声吟诵:“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云娘眨了眨眼,嘲讽道:“不错嘛,去了趟京城,文采更上层楼了。”
骆子衡摇头:“不是我做的,是那位小爷吟诵的,还有一首。”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云娘点头:“好诗啊,但感觉意境戛然而止,未尽其意。”
骆子衡还是摇头:“当时那位小爷的表情,不像是他自己做的,更像是背诵别人的诗文。”
云娘愕然:“如此文采,你会不知道?”
骆子衡点头:“说得就是,如此文采,我又岂会不知?”
云娘眼眸一滞:“血咒?”
骆子衡静默了片刻,说道:“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客房里,梅争坐在桌边发呆。
怎么找黄金神像呢?
不知大小,不知形状,不知地点。
甘枼是真的让他来找东西吗?还是借口找东西,让他来单于都护府。
如果找东西是借口,那让他来单于都护府做什么呢?
白香染坐在他对面,伏在桌上,双手捧着脸,定定地看着他。
最让白香染心动的,就是他这种在思考问题时,少年老成的模样。
长着一张清秀稚气的脸,却有着谋断天下的做派。
梅争抬起目光看她,白香染眯眼一笑,如夏花绽放。
“小师叔,你觉得,甘老丈是真的让我来找神像,还是以找神像为借口,让我来都护府?”
“找神像。”
“为什么?”
“没必要找借口,你们本来就是说好的,你替他办事。”
梅争点头,对,这是基础。
但是问题在于,这个世界并不是他曾经了解的世界。
其实即便是他生活过的那个世界,他也是知之甚少,因为他活得太颓废了。
“小师叔,你给我讲一下突厥的历史吧。”
白香染眨了眨眼睛:“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灭了柔然国之后,开始强大起来。”
梅争点头,果然,大事上没错。
“突厥的先祖,曾经是柔然国的奴隶吗?”
“不知道。”
“突厥分东、西两个部族吗?”
“不知道。”
“想吃烤羊腿吗?”
“想!”
梅争失笑,小师叔快要变成小跟班了。
漠北地区,烤羊腿随处可见,客栈里就能做。
等饭的时候,梅争问云娘:“老板娘,咱们这里,可有什么关于神像的传说?”
云娘笑着答道:“还真没有,突厥人信奉天神,他们通常都是在天山祭神,也不立神像。”
梅争牵了牵嘴角,甘枼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传闻,就让他来找,真是胡闹!
“小师叔,明天咱们就回去吧。”
“不!我要去天山。”
梅争愕然:“去天山做什么?”
白香染想了想,说道:“或许去了天山,能找到线索。”
梅争哂笑,是找线索吗?根本就是不想回去。
“你懂突厥语吗?”
白香染笑眯眯地答道:“义兄一定懂。”
云娘插嘴道:“这倒是,骆公子懂得很多,尤其是神呀鬼的,他平常没事就总叨叨。”
梅争沉默,反正是甘枼的事,大不了就跟骆子衡说实话,没准还能问出什么来。
白香染问云娘:“老板娘,我义兄呢?”
“哦,他去许参军府上了。”
白香染转回头看着梅争:“我答应学问情,还没学呢,就算是为了这事,也不能明天就返程。”
梅争点了点头,他都把学琴曲的事忘了。
“好,你先学琴曲。”
“那去不去天山呢?”
“容我想想。”
入夜,营州。
一个中等身材的人,披着黑色的斗篷,遮盖着全身,只露出一双脚。
缓步走到甘枼面前,声音暗哑:“杀个人,什么价码?”
甘枼也没睁眼,问:“杀什么人?”
“九阎罗。”
甘枼还是没睁眼,说道:“乌金锁甲。”
来人静默了一会儿,说道:“他不值。”
甘枼说道:“好走不送。”
来人并没有离开,又静默了一会儿,说道:“一万两黄金。”
甘枼呵呵一笑:“钱有什么用?广厦千间,夜眠七尺,良田万顷,一日三餐,一朝魂断,尽归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