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阵前,梅争和宫柯并肩走到中间位置,同时停步,同时将刀拄在地上,右手按在刀纂上。
这是梅争习惯性的架势,宫柯偷偷学了很久,今天终于用上了。
从黑水部中出来一个人,纵马急驰,手中弯刀闪着寒光,不停地挥舞着。
到了近前,斜俯身,横着扫向梅争的脖子。
梅争提起刀,迎着他的刀锋格挡。
铮的一声,弯刀被震得脱手飞出,那人被马驮着,从梅争身边掠过。
梅争拔刀出鞘,回手一挥,劲气激发,连人带马斩成四段,而后收刀入鞘,重新拄在地上。
宫柯皱眉:“你这劲气说发就发啊?不是被香染受伤刺激的?你已经是筑基境界了?”
梅争答:“不知道。”
“你连我都不信了?”
“我真不知道,我啥事瞒过你?”
“好,那你说,你喜欢香染不?”
梅争皱眉:“怎么又扯到小师叔身上去了?打架呢。”
“打什么架,人都死挺了,快说。”
梅争叹了口气:“不知道,说喜欢吧,还是觉得她更像是家人,说不喜欢吧……咋说呢,说不好。”
“那就是喜欢,跟景璎比,更喜欢谁?”
梅争皱眉:“不知道。”
漫天箭矢向两人射来,梅争拔刀出鞘,刀与鞘相接,圆舞。
宫柯蹲到他身后:“你挡着吧,我歇会儿。”
三波齐射,满地的箭矢,但梅争和宫柯安然无恙。
扎合那脸上挂不住了,他也不敢下令全军冲锋。
一是因为对方就两个人,为了杀两个人,全军冲锋,太丢脸了。
二是铁利部那边张弓搭箭,他们要是敢冲锋,肯定会放箭。
“去四个人,斩下对方首级者,赏金十两。”
去多了也没用,骑兵跟步兵单挑,空间上不占便宜,去得人多,自己人反倒会挤成一团。
四名骑兵抢出军阵,向梅争冲来。
梅争等到他们冲到一丈之地,突然纵身而起,拧开刀与鞘,连挥四刀。
四匹马驮着四具残缺的尸体,绕了一圈,跑回黑水部的军阵。
梅争落地后,收刀入鞘,拄刀而立,与黑水部又近了一丈有余。
宫柯走到他身边,说道:“你磨叽啥呢?冲过去砍他们就完了。”
梅争答道:“还不知道哪个是扎合那,我在等他们来一个会说唐话的。”
宫柯说道:“你早说呀,让后面的人给指一下呗。”
梅争摇了下头:“我不信他们。”
宫柯皱眉,向黑水部军阵眺望:“那个在人群中间,披着大氅的,应该是吧?”
梅争答道:“应该是,但无法确认。”
宫柯问:“你为啥不信后面那些人?他们跟黑水部不是有仇吗?”
梅争回答:“那天晚上吃饭,他们在隔壁大笑,丢了那么多货,还能笑得那么欢畅,应该是想到了如何利用咱们,对付黑水部的办法。”
“哦!”宫柯恍然,但转念又说道:“其实也没啥,反正咱们是来杀黑水部首领的,也算是帮他们嘛。”
梅争说道:“不一样。只杀一个首领,不会改变势力强弱,如果帮他们击败了黑水部,靺鞨的势力格局就会发生很大改变,那样不一定是好事。”
宫柯眨了眨眼:“啥意思?”
梅争答道:“只有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
“嗯,啥意思?”
梅争扭脸看他:“自己想。”
“你都想明白了,就告诉我呗。”
“那你长个脑袋干啥使?”
“吃饭呢。”
梅争失笑,扭回脸看着黑水部军阵:“自己想。”
黑水部迟迟没有动作,是因为扎合那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队回报,没敢说是被三个人打败的,只说是遭遇了铁利部的伏击,杀队长的是唐人。
如果扎合那知道,只凭三个人就打败了他的一个小队,是绝不会贸然出兵的。
所以说,能坑自己的,通常都是自己人。
见对方迟迟没有动静,梅争拔刀出鞘,指着扎合那,高声喊道:“扎合那!”
他不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扎合那,但名字应该没叫错。
木木尔达也明白了梅争的意图,陈同福的计划,恐怕是要落空了。
“一起喊,扎合那,熊。”(注:熊,解释为无能、怯懦。)
铁利部军阵齐声呼喊:“扎合那!熊!扎合那!熊!扎合那!熊!”
扎合那拔出弯刀,催马向梅争冲来。
作为首领,两军阵前,如果不敢接受敌方的挑战,那他的首领位置就会被族人质疑。
死,并不可怕。
族人会铭记他的英勇,传颂他的事迹,誓死为他复仇,他的后代也会得到族人的敬重。
还是一丈之地,梅争倏然冲前,左手握着刀鞘,一拳击在马胸上。
奔马立止,扎合那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战马倒地。
梅争回身一刀,斩下了扎合那的头颅。
收刀入鞘,捡起头颅,向铁利部军阵返回。
黑水部全军哗然,铁利部欢呼声震天。
木木尔达叹了口气,梅争的事情办完了,不会再帮他杀黑水部的人了。
“全军冲锋!”
“杀呀……”
远处,红九真看着梅争在战马奔腾中闲庭信步,不禁笑骂:“小东西,人不大,气势倒做得足。”
薛月问:“还跟吗?”
红九真答:“不用了,事情也办完了,该来的早就应该来,不来也就不来了,回吧。”
薛月说道:“香染身上还有伤呢。”
红九真皱眉:“愿意跟,你自己跟着,我回了。”
薛月点头:“行,你走吧。”
红九真转身便走:“真是操心的命,你不嫁人,太可惜了。”
回到村落,梅争说要立刻返程,因为担心黑水部堵劫,毕竟他拿走了扎合那的首级。
梅争不怕杀人,怕得是杀人太多,进而改变了靺鞨的势力格局。
白香染又哼哼唧唧:“我走不动,更走不快,怎么办呀~”
梅争说道:“我抱着你走。”
“好!”白香染蹭的一下站起来,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
宫柯嗤了一声,白香染惊觉,立刻歪在榻上,手捂着伤处:“哎呀……抻着伤口了……好疼啊~”
宫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我去收拾东西,外面等你们。”
梅争沉默着走到榻边,替白香染收拾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