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希平暴怒,有两个原因。
一是梅争这样的无名小辈,都敢找上门来寻事,还说与烈刀门无关,那千丝门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二是刘奔一向不知检点,梅争所说之事,未必就是诬告。
自家的弟子没有管教好,倒让别人家找上门来问罪,这个脸丢得也不小。
千丝门弟子上来便要用刀鞘打二人。
其实所谓乱棍打出去,只是个说法,谁还会真的特意去找棍子?
无非就是将二人打出去,又不伤到二人就是了。
梅争大声说道:“请准我与刘奔对质,若我诬告,甘愿以死谢罪!”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最震惊的要数宫柯。
你啥证据都没有,怎么跟刘奔对质?
这不是自己寻死吗?
景希平怒极反笑,他想留梅争一命,所以才让人将他打出去。
无非是因为念着梅争曾经帮过景璎,且敬他是条汉子。
可梅争不识好歹,那千丝门也不是好惹的!
“去叫刘奔来!”
门外,景璎重重叹息,来迟一步,已然无可挽回了。
进了门,走到母亲身边站定,也不说话,转回身瞪着梅争。
梅争泰然自若,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连呼吸都不乱。
许冰洁慢条斯理地说道:“未受门派差遣,也无真凭实据,只因某个人的一面之词,便要赌上性命,梅争,你图什么?”
梅争叉手作礼:“回夫人的话,我背上这柄刀,名为血饮,是一位甘姓老丈之物,我若能帮他做完十件事,这柄刀就归我了。”
许冰洁呵了一声,说道:“真是荒唐,竟然是为了一柄刀?”
景希平也是没有想到,梅争竟然为了一柄刀便来搏命,而且此事烈刀门不会不知。
“梅争,你这刀,可否借我一观?”
梅争解下刀,双手捧起,躬身道:“此刀甚是锋利,掌门当心些。”
有千丝门弟子上前将刀捧过,转到景希平手中。
景希平将裹布拆掉,不禁一怔。
本以为只是没有刀鞘,居然连刀挡和刀柄都没有。
但这柄刀底色黝黑,却微有青芒,且刀锋隐隐泛着红光。
景希平看向旁边的弟子:“拔刀。”
弟子拔出短刀,平举在身前。
景希平挥刀斩落,嚓的一声轻响,短刀断为两截,切口平整光滑。
“确是好刀,为何没有刀装?”
梅争答道:“甘老丈将刀装拆了,言说待我做完十件事之后,给我重新装好。”
景希平点了点头,将刀交给弟子,弟子转还给梅争。
梅争接刀在手,直接拄在了地上。
许冰洁上下打量他,他不大的一个人,可这拄刀而立的模样,却有顶天立地的气势。
这孩子倒是不错,只可惜,身上有病,脑子也轴,今天就要毁在千丝门了。
刘奔走了进来,叉手行礼:“师父,师娘。”
刘奔二十七岁,身材修长,面如冠玉,一派书生的儒雅气质,单从外表上来看,任谁也不会相信,他会是个好色无德之人。
景希平沉着脸:“刘奔,有人告你污人清白,害人全家,苦主名叫陈娇娘,你可认罪?”
刘奔面不改色心不跳,叉手应道:“回师父的话,此乃肖小诬陷,别有用心,弟子绝不会做此等奸恶之事,还请师父为弟子主持公道。”
梅争平淡地说道:“百秀门有真情散,你我皆服下,若是我诬告,自当以死谢罪。”
刘奔眼色一慌,他知道,百秀门的真情散,不是谁想用就能用的。
但是,如果梅争以命相求,百秀门会答应。
许冰洁一直盯着刘奔,见他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之色,心里便明了,梅争不是诬告。
而且梅争从一进来就实话实说,甚至不惜将血饮刀的事都如实道出,应该是一早就想好了,要用百秀门的真情散。
刘奔说道:“师父,若是任谁都能以命作赌,逼弟子服用真情散,那千丝门威严何在?”
景希平面无表情地说道:“人家敢赌命,你不敢吗?”
刘奔皱眉,却无言以对。
梅争说道:“刘奔,你我皆是修真之人,倘若心存恶念,那天资越高,为害越大。”
“你若不敢服用真情散,便与我决生死吧。”
刘奔立刻应道:“好啊!”
景璎再也忍不住了,快步走到梅争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打得梅争眼冒金星,使劲挤了挤眼睛才重新看清她的脸。
梅争没有躲闪,是因为这是在景璎家里,当着她爹娘的面,不能与她打闹争论。
而且更重要的是,梅争心里明白,景璎是替他担心,为他不值。
但是景璎不明白,他这样做,是因为甘枼说过,他得配得上血饮刀。
景璎骂道:“蠢货!”
骂完头也不回地出门走了。
许冰洁也是摇头,不明白梅争为何要主动提出,与刘奔决生死。
实则只要梅争坚持服用真情散,刘奔必然扛不住。
杀人全家的恶行,任何门派都不会姑息,必然会清理门户,届时梅争也算达成了目的。
可梅争偏要主动提出决生死。
刘奔可是练气巅峰,且一手暗器打得出神入化,号称三眼太岁。
梅争是不知道,还是有意寻死?
又或者,这个六大派闻名的病秧子,其实是一个天纵奇才?
擂台之上,梅争与刘奔相对而立。
看台上,宫柯央求景璎:“景师姐,能不能别让刘奔用暗器?”
景璎斜了他一眼,脑袋里面装得是什么?
暗器是千丝门的主修武功,怎么可能不让刘奔用暗器?
许冰洁吩咐道:“来人,将宫柯绑了。”
宫柯一愣:“为啥呀?”
许冰洁说道:“你与梅争情同手足,我怕你上去找死。”
“你们俩不能都死在千丝门,得留着你向烈刀门解释。”
“这是梅争自找的,非是我千丝门护短不讲理。”
宫柯眼中见泪:“你的意思是说,梅争必死无疑了?”
许冰洁冷笑一声:“刘奔是练气巅峰,年长梅争十三岁,他若是败给梅争,那我千丝门也就不必……”
许冰洁顿住,事不可做绝,话不能说满,虽然梅争胜出的概率几乎为零,但情理之上还有天意。
“梅争能胜出的可能,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