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闷。
安意脸蛋通红。
楚昭的手才到她脸颊旁边，就感受到了丝丝热气。
一滴冰水点在额头，安意抬头，在看到楚昭的那一瞬，眼睛睁大一圈。
狼狈站起，她伸手就抓住对方：“姐姐回来了！”
她的激动，在看到楚昭身上那团已经晕开的血迹时骤逝。
这伤口的长度，一看就是鞭子抽的！
“三姐姐她……”安意吞声。
看过她迅速湿润的眼睛，楚昭从席子底下抽出自己昨夜藏进去的刀。
从抱回来的冰块凿下来一部分，将其塞入水壶，递到安意面前，她道：“越哭越热。”
安意本就自愧难当，见她不仅没怪自己，还想办法安慰，一时更加控制不住，呜得一声哭出来。
六公主像个小孩。
楚昭心想。
强行塞了冰壶在安意手里，她道：“小伤，没什么事，明天就好了。”
冰壶凉凉的，但安意觉得，楚昭的手更凉。
轻轻地握着她的指尖，她没忍住看了看桌上那块冰。
想了一会儿，她抱着冰块去了床上。
楚昭一愣：“今晚不打算睡觉了？”
“冰好贵的，姐姐好不容易把它带回来，得好好保存。这会子还没到最热的时候，不能让它化了。”安意一本正经地说。
撕开黏在伤口上的衣服，楚昭从柜顶摸来自己随身带的药，上药的同时，还不忘逗逗小孩：“这么热的天，放被子里捂着，它会闷的。”
安意动作停住，转过身，她脸上却是明晃晃的嘲笑：“冰又不是活物，如何会闷？它不会出汗的。”
楚昭挑眉。
这位小公主也没那么笨，只是单纯了些，怎么月朝的人都拿她当傻子？
想到这儿，她忽然念起什么，眉间暖色瞬时冷下来。
武氏是月朝的开国元老，他们的势力大到能和皇帝平起平坐。
武贵妃虽不是皇后，但作为武氏嫡女的她，早就和副后没什么区别了。
她连陈落云都不当回事，又如何会帮陈安意？
而且，那会儿苏惠说的话，听起来是她家贵妃在给陈安意撑腰，实际上，怎么都像是在拱火……
“姐姐在想什么？”安意见她久久不说话，索性直接问。
等楚昭回神，才见她手里捧着一身衣服。
这衣服很素净，但款式已经是安意衣柜里最新最好看的了。
安意抱歉道：“姐姐还是先把脏衣服换下来吧，我给你洗干净再补一补，趁着日头大，天黑之前就能晒干了。”
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还、还有肚兜，也顺便脱下来吧，我给姐姐缝补缝补……明天我去找嬷嬷再要一身好的给你。”
不知是不是外头温度升高的原因，楚昭只觉得，自己的脸一路烫到了耳根。
就连手心，也生了一层汗。
“……我自己来就好。”接过衣服，楚昭轻咳了一声，“公主可以回避一下么？”
“那我转过去好了。”安意乖乖回答。
楚昭点点头。
穿之前，她自觉去打了一盆水回来。
仔细把身上的血和汗擦拭干净，楚昭小心拿起衣服。
淡淡的清香扑鼻，她不禁凑鼻子上去嗅了嗅。
这一闻，上午安意贴身在面前的画面，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脑海。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股淡香，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闻到过了……
心虚抬头，看着安意薄弱的身躯，楚昭心跳莫名又乱了鼓点。
咽喉，她仓促换上衣服，随即清了清嗓子。
“换好了。”她说。
安意回头。
她很瘦，衣服尺寸自然小很多，楚昭穿上这身，反倒凸显出她的身材。
“姐姐穿这身好漂亮。”安意两眼冒金光，绕着楚昭转了两圈才道：“怪不得父皇喜欢，姐姐生得这样好看，我也好喜欢！”
楚昭好不容易压回脸上的绯红，在她这句话后，又立马浮现。
她现在觉得衣服太紧，让她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沉在欣赏里，安意半刻不得回神。
直到她的目光下移到楚昭胸口，才猛地想起她还是个伤员。
只是还不等她去找太医拿药，太医院头号御医就来了。
与他同来的，还有一路跟着过来看热闹的。
“微臣叩见六公主。”张恩跪地叩首，“微臣奉贵妃娘娘之命，来给您号脉开方，以作调养，顺便给阿楚姑娘医治伤势。”
这是安意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这样平和的给她行如此大礼。
但她不觉得受宠若惊，而是感到害怕。
下意识退到楚昭旁边，她声音小小的：“辛苦张太医跑这一趟，您先给阿楚治疗吧。”
张恩没有异议，楚昭也没有推脱。
只不过男女大防，楚昭伤的又是比较私密的部位，张恩只询问过伤势，给了她几瓶药物，又嘱咐过一些注意事项，转而又将重点放在安意身上。
“六公主体寒，气血亏损，需要大补。待微臣给您开一张药方，给您按方抓药，您每日早中晚喝上一碗，便能慢慢养好身子了。”
号过脉，张恩如是说。
安意心脏怦怦跳，颤着手将袖子拉好：“谢谢张太医……”
话音未落，张恩就补充道：“贵妃娘娘的意思是，您在宫中多有委屈，将服侍您喝药的事交给旁人，唯恐旁人不上心，所以要求微臣告诉您，从明日起，每天喝药的时辰去她那里，由她的人给您煎煮服用。”
围观众人听闻此言，无一不对安意投去质疑目光。
安意只觉得腿软。
武娘娘的意思，她明白。
张恩走后，那些围观者在楚昭的怒视下纷纷散去，转眼就过去一刻钟，安意仍立在原地，像块木头。
“公主和贵妃，做了什么交易。”
身后人的问话，让安意一僵。
“没。”她紧张笑笑，“张太医的药是最好的，姐姐快些上药吧，我去打水。”
楚昭没拦着。
武贵妃能出面把她从陈落云那儿捞出来，又突然排这么大的阵仗给人人可欺的陈安意，必然是从她身上获得了什么别人那儿拿不来的好处。
小公主不傻，要想知道其中缘由，得慢慢往出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