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寂静的深夜,和拥挤的小屋。
同样的一碗青菜面,和坐在桌旁陪伴的深爱的人。
沈复吃着面条,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宁绾瞧。
那炙热又滚烫的视线,惹得宁绾面红耳赤。
她红着脸,压低了声音警告:“……好好吃面。”
谁知沈复反问她:“吃完了,就能继续了吗?”
继续什么?
莫名的,宁绾读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一时哑口无言。
沈复的胃口大,三五口就吃完了一大碗面条。
等到收拾好碗筷,沈复又开始缠着宁绾不肯松开:“要绾绾抱抱~”
仅一只手掌,便轻而易举地覆盖住宁绾的腰。
他微微用力,让怀里的人靠自己更近距离。
手掌的温度像烈火一般逼人,宁绾不自觉地往后躲:“痒……”
说话的语调微软。
像在撒娇、又似缠人妩媚。
沈复轻松一提,将她抱坐在自己的膝上:“要绾绾亲亲~”
宁绾有些受不住:“……等等,阿满等一下。”
动作微怔,沈复听话地退开。
嘴上仍不满地抱怨说:“绾绾都答应好了的。”
宁绾敛了敛心神:“是。但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要问你。”
沈复不假思索地回答:“爱,深爱。”
“不是这个。”宁绾有些哭笑不得。
她扣住沈复落在她身体游走作乱的手,表情认真地问:“我们,我们以前见过吗?”
“当然了。”沈复意味深长道:“我想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水平,暂时还达不到隔空繁殖的能力。”
宁绾一下又秒懂了。
她红着脸,支支吾吾:“我、我不是指那一次……是更早以前。”
在宁绾对的了解,以及原主的记忆里。
她与沈复应当只有过一面之缘。
可在与沈复的相处和言语中,宁绾不难发现,沈复其实在更早以前就认识她。
不仅是在他失忆时,对自己毫无理由的信任。还是在恢复记忆后,两人自然而又亲密的相处模式。
他说,他好不容易才重新找到自己。
他说,电话手表是自己送给他的第二件礼物。
他说,他们之间有过交集。
这些疑问盘踞在宁绾的心中许久。
如果得不到答案,她一定会纠结得彻夜难眠的。
对于宁绾的疑惑,沈复倒是没有太惊讶。
他只是有些无奈地轻叹道:“……真的全都忘记了吗?”
宁绾的眼神困顿,心情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她有种预感,沈复接下来的话,将会打破她原有的观念与想法。
她猛地拽住沈复的胳膊,犹豫道:“今晚有点迟了……要不、要不我们改天再说吧。”
沈复没有说话,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察觉到了宁绾的退意,却也没再逼她。只是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好,不说。”
绾绾不想听,那他就不说。
他愿意给她足够的时间、和足够的尊重。
他会在宁绾摇摆不定的时候,乖乖站在其中一个选项里。
等待着她的选择……
……
这一下,轮到宁绾沉默了。
或许是沈复的包容,带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她最终还是肯定道:“算了,还是说吧。”
宁绾看着沈复,眼神坚定:“阿满,我想要听。”
她想要知道所有与沈复有关的事情,了解并参与其中。
摇摆不定和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性格。
沈复失笑,无奈道:“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说变就变?”
他抱着宁绾坐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薄唇微起,开始慢慢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那一年,我14岁。母亲在我幼时便早早去世。沈家家境殷实,三代同堂。但却无一人在意我……”
谈到过去的事,即便是沈复也做不到完全不在意。
他说话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薄凉,和饱经风霜的沧桑……
……
故事的前半段,和宁绾在中读到的内容相差无几。
沈复的母亲,在他5岁那年积劳成疾。
后来没熬过几个月就过世了。
当时的沈家,有嚣张跋扈的钟燕,带着8岁的沈御荣。
独善其身的高沐云,和刚满6岁的女儿沈欣柔。
沈家豪自以为是,常常标榜一家之主的姿态,但夜夜流连花丛。
李红霞虽然上了年纪,却想要把控沈家所有人,建立自己的权威。
也是因着这一点,李红霞才会破例留下沈复母子俩。
因此,她与性格要强的钟燕性格不合,经常发生矛盾。
在沈母去世后,沈复虽然偶尔也会被沈御荣欺负。
但在李红霞的几分照拂之下,还是平平安安地度过了一年。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随着老四沈鑫煋的出生而发生改变。
因为受成长环境的影响,沈复从小就敏感、内向,不爱说话。
对于李红霞,除了畏怯再生不出半点亲近之意。
故而李红霞常常骂他,是一只白眼狼没有良心、连狗都不如的东西。
养一只狗扔给它一块骨头,狗还能冲着你摇尾巴。
可这么多年了,沈复却连一句【奶奶】都不愿意喊出口。
自从沈鑫煋出生后,李红霞更是将原本放在沈复身上、为数不多的注意力全都转移走。
至此,沈复在沈家的日子更是如履薄冰。
在钟燕的有意授意下,沈御荣常常欺负他。
故意将他的饭碗打碎了扔在地上,再笑嘻嘻地看着沈复捡起来吃。
把沈复所有的衣服都浸湿,让他穿着湿漉漉的衣裳站在深秋寒冷的室外。
又或者拿剪刀将他的头发剪得稀碎,还嘲笑说这是最适合他的狗啃刘海。
这一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所有人又都无动于衷。
在沈家,没有人敢帮沈复说话。
李红霞心系刚出生的孩子。
佣人们身份卑微、不敢顶撞。
高沐云也只懦弱地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更别提那个忙着到处播种的沈家豪了。
在沈家,年幼的沈复感受到了最直观的人情冷暖。
最严重的一次,沈御荣骗他玩儿捉迷藏。
然后将他关在地下室里的小房间,之后他就忘了这件事。
沈复就这样被关进地下室好几天。
没有吃的、没有喝的,甚至就连上厕所的地方都没有。
他尝试过向外界呼救,可始终得不到回应。
地下室的房间安静极了。
沈复仿佛被人完全遗忘在了这个黑暗、见不得光的角落里。
无力地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沈复常常会想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可是还不等他想清楚,人便饿得晕了过去。
就在他被关后的第3天,终于有佣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开始在沈家上下翻找。
终于在存放废弃杂物的地下室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沈复。
所有人都忘不了那一天的场景。
门刚一打开,扑面而来的便是刺鼻的恶臭。
房间的角落,苍蝇嗡嗡作响,盘旋在粪便上。
逼仄的空间和迟滞的空气,让这里的味道臭气熏天。
即便是站在门口,也很难坚持几秒钟。
可是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竟躺着一名骨瘦形销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