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城东北角,有一片破败院落,之前是城里无依无靠的穷苦人搭窝棚的地方。
现在因为战事,所有的人都被抓走,这地方也就变成了无人之地,只剩下野狗老鼠将这里当家。
乱七八糟的搭建中,刘真跟在田妙青的身后,在其中来回穿梭,似乎在寻找什么。
刘真走在后面,见她对这破落之地如此的熟悉,心中更是想不通。
一州知州的私生女,就算养在外面,见不得人,也算的上大门大户的小姐了。
为何家里连个仆人都没有,又对这破地方这么熟悉?
最重要的是,她对自己的生父,仇深似海,竟然帮助自己这个外人。
走了不久,两人便来到一处废弃的土地庙,这破庙紧靠着城墙拐子,又低又矮,显得不起眼。
田妙青绕到神台之后,挪开一些杂物,掀开一张木板,一个大洞出现在墙根。
刘真大概比量了一下方位,发现这洞正对着城墙。
刘真大喜,这地方竟然有通向外面的通道!
田妙青一盆冷水泼下。
“别高兴,这洞没挖通。”
两人点着灯笼,弯腰走进半人高的洞中,刚开始向下,走了不远就开始平行。
刘真发现这洞窟并不是一次性挖掘的,而是分开多次,隔一段土的颜色和挖掘的手法都不一样。
越到后面,洞窟越来越窄小,到最后只能趴下。
“就到这了,按照距离,应该已经离开东南角城墙两百步了。”
刘真思考了一下,东南角两百步,原本是一片小树林,但早已经被田季砍了,现在那里只剩下一片树桩子。
看来还要继续挖,还要从外面想办法,从外向内,最后和这条地道连接在一起。
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将这个消息传出去,豫北城已经如同铁桶一般,想出去难如登天。
刘真和田妙青出了地道,就在破庙里休息。
“这地道是谁挖的?”
田妙青熟悉的从神台下面拿出一个旧蒲团,坐下说,“我娘,我舅舅,我姥爷。”
“还有我”
刘真继续等着听,但田妙青似乎没有说故事的欲望,反而换了个话题。
“你和外面的有办法联系吗?”
刘真摇摇头,“不能,之前在城墙上点灯,差点被发现,现在管的很严,民夫都不能上城,只能想别的办法。”
田妙青又说,“我倒是有个办法送你出去,但需要先和你们的人联系上,需要他们的配合,这事才能成。”
刘真靠着一块大石墩,手拍了两下,,“送个条子出去,倒是不难。”
田妙青又说,“而且还要有钱,你有吗?”
刘真奸诈一笑,手就向裤裆摸去,感觉不对,又背过身子,在裤裆里找了起来。
田妙青转过头不看,脸上早已红透。
“你看”刘真从裤裆里掏出两块散碎银子,看起来有三两左右。
“够吗?”
“不够我还有别的。”
“够了够了”田妙青赶紧阻止他“你就不觉得硌吗?”
………………
公输营的大家伙组装起来还挺费时间,尤其需要一些木材,但豫北城周边的树林子都被田季砍完了,只能从更远的地方运。
姜哲每天用投石机投掷些石块和火油罐,田季也投掷些石块做回礼,两边就这样僵持下来。
姜哲知道时间不在他这边,急的嘴上起了个大泡,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
刘顾婷身穿戎甲,带着晋州军的几个将领,火急火燎的走进姜哲大帐,还让手下将领看着门。
“怎么了?”姜哲洗了把脸,看着一脸庄重的刘顾婷问。
刘顾婷拿出一张布条,递给姜哲。
姜哲拉开一看,心中顿时乐开了花。
“这就是你说的哪个唯一成功混进去的人?”
刘顾婷皱着眉头,似乎对刘真的举动不是很高兴。
“我弟弟,刘真”
“你弟弟?你哪又冒出个弟弟?”
“说来话长,这条子是从贴在城中投出的石块上的,还用黑漆做了伪装。”
“你赶紧做准备吧,但是一定要记住,一定要保证刘真的安全。”
刘顾婷转身就走,临出帐的一刻又停了下来。
“我只有这一个弟弟了。”
……………
下午城外又来了一阵投石,城头上也早已经习惯,躲了起来,但这次不同的是,投石后两边各冒出一支轻骑兵,头插翎羽,在马上弯弓搭箭,冲到城下,用箭雨压制城头。
“攻城了,敌人攻城了!”
铜钟响起,大片的步卒抬着木板,背着背篓,又来填护城沟了。
城头上冒着箭雨,躲在墙垛后,也向下射箭。双方对射,始终是城头上的占了地利,没多少功夫,步卒顶不住伤亡,填了一段壕沟后,缓缓撤退。
田季志得意满,亲自在城头鼓舞士气。
“哈哈哈,姜哲计穷矣。”
“待朝廷天兵至,必斩其头颅!”
“哈哈哈哈”
太阳缓慢下山,豫北城悄然开了一条缝隙。
先是七八个“架山梁”跑了出来。
这“架山梁”就是步卒里的瞭望手,皮甲短刃,十八层底子的软鞋,背后插着各种颜色的小旗。
目力极佳,有些老手甚至夜视甚好,专门爬在山梁上给大军当眼睛的,和骑兵的探马差不多意思。
七八个架山梁四面散开,分别观察不同方向,防止有人突袭。
之后缝隙中呼啦啦涌出四十几个民夫,都背着背篓,在城下的死人堆和壕沟里,回收箭矢。
守城一方的箭矢是消耗品,无法再次补充,虽然事前有大量准备,但也不能坐吃山空不是。
所以每次姜哲攻完城,田季都派民夫到城下回收箭矢,补充城中所需。
而这,就是刘真唯一能走出城门的机会。
田妙青教给他这个法子,还知道负责挑选民夫的什长十分贪财,让刘真编了个阿兄白天被射中,掉下城墙的故事,塞了三两银子,要到城下给阿兄收尸。
其他人都已经捡了半背篓的箭矢,只有刘真越走越远,背篓还是空的。
因为他在寻找,寻找那死人堆中的活人,还有那杆充当信号的赤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