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建于十年前,占地面积大,基本没管理。十栋高楼,每栋都有三十多层,最开始的居民都是当地村里的回迁户,现在倒有一多半出租给了外来工作的白领蓝领,人员复杂,流动十分频繁。
今早7点左右,住在3号楼104的刘大爷发现自家西窗根儿前的灌木丛里好像卧着个人。
大爷年轻时当过工程兵,警惕性很高,披上外套、顺手抄起墙角的扫帚就冲了出去,转过弯这么一看,得,人已经死透了,赶紧打电话报警。
3号楼位于小区的最里侧,通道旁就是外院墙,平时来往的人不多。
张大飞,甘肃天水人,今年29岁,租住在小区4号楼18层西向的一间两居室里。
屋内装修一般,家具不多,收拾的很干净,地板是新拖过的,高亮在门口提取到了一枚新鲜的高跟鞋鞋印,在门把手上也提取到了几枚较清晰的指纹。
洗手间里没什么多余物品,卧室的衣柜里只有几件男士的衣物,只客厅里的一套高档组合音响很是引人瞩目。
半封闭的阳台上挂着几件还微微滴水的衣服,靠近铁栏杆一侧的地砖上摆着三只装着泥土的光秃秃的花盆。从坠楼的位置来看,死者就是从阳台栏杆处掉下去的。
温妮死后,张大飞就好像隐了身,原本他登记的居住地址是郊区的一间公寓,没想到在这儿还有一个家。
宣荀顺手拿起晾衣杆上挂着的一只铁质衣架,蹲在阳台的栏杆旁,扒拉起面前一溜三个的红泥花盆。
花盆里都填着不少土,但并没种上任何植物,宣荀扒拉完一个,再扒另一个,干的十分起劲儿。
“荀哥,会不会是畏罪自杀啊?温妮那边刚检测出来是中毒死的,这边就……”小陈去年刚从警官大学毕业,满脑子的奇思妙想,就是有时候话说的比脑子快。
“做我们这行的切忌想当然,找到证据是关键。”老汪经验丰富,蹲在阳台兴致勃勃的看大荀扒拉土。
“我知道,那也要大胆假设后才能小心求证啊?”
这边小陈的话音未落,那边一个亮晶晶的锡纸包被宣荀从花盆土里扒拉了出来。
众人眼睛一亮。
东西交给高亮,宣荀甩了甩有些蹲麻了的腿,站起身来到客厅,只一双眼睛在屋子里巡航,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那套组合音响上。
音响的体积不是太大,端端正正的居中摆放在空空的电视柜上,主机和两个音箱用的是胡桃木板面装饰,看着就很显档次,板面底部的白色ELAC标识更是显眼。
宣荀戴着手套,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应该是真东西,不过这更加深了他的疑惑。
据大娟说她一个月工资不到800块,张大飞的薪水比她高点有限,花这么多钱买套音响,看来他是个真音乐发烧友啊。
“荀哥,看什么呢?”小陈凑了过来,伸手拿起一个音箱颠了颠,“这大喇叭有什么好看的?”
“小心点,要是摔了,你一年的工资刚够赔!”宣荀慢条斯理的说道,“这是德国货,顶级音响品牌,真货至少要五位数起,而且在国内根本买不着。”
“啥?我胆子小,别吓人啊。”小陈惊得眼睛都瞪圆了,连忙双手托稳了往回放,“诶,这底下粘着什么东西啊?”
……
中午时分,刑侦大队会议室的办公桌上摆着一溜盒饭,靠墙的白板上新帖了张彩色照片,十分显眼。
照片中的背景看着像是什么聚会场合,几个年轻男女挤在镜头前青春洋溢、笑容灿烂,而其中最亮眼的是居中而坐的一男一女。
男生上身穿白衬衣灰马甲,三七分的头发,发稍微长,相貌英俊眼神凌厉。女生一席披肩长发,红色波点吊带裙,容貌婉约,看着年纪很小。两人肩并肩紧紧挨在一起,嘴角扬起的弧度都一般无二。
老汪吃饭依旧风卷残云,十分钟不到便抹抹嘴,结束了战斗。凑到白板前,细细端详起来,“这男的就是张大飞吧?那时看着还像个学生哈,和现在社会的样子差距有点大啊。这个姑娘……这姑娘看着怎么也有点眼熟啊?”
这张照片原是套着白皮信封,裹在塑料袋里,粘在张大飞家的那只音响喇叭下面,无意间被小陈给发现了。
“大娟不是说,这张大飞和温妮时常腻在一起嘛,还言语暧昧举止亲昵,我早上还在想会不会是男的追星失败,爱而不得,激愤杀人后又畏罪自杀……”小陈给自己泡了一大杯雀巢速溶咖啡,拿着只干净的一次性筷子边搅和,边说道。“现在看来这事儿可能还有岔头儿啊。”
“你啊,不做警察去当八卦记者也挺合适。”老汪拿起自己的保温杯,走到饮水机前看了看,摇摇头又走了回来,“也不知道给我剩点热水……”
上午他们几人将张大飞的家里里外外搜查了两遍,说来也怪,家中除了这张被仔细包裹、贴在音响喇叭底座之下的照片外,再没有找到任何一张相片。
屋内整洁干净,手表、钱包都在抽屉里,完全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更无明显的打架搏斗过的痕迹。
经尸检判断张大飞的死因就是高处坠亡,而从现场勘验的情况来看其自己坠楼的可行性极大。
“现在年轻人的爱情啊,您老不懂。”小陈喝下口咖啡,故作高深的说到。
“我不懂?你小子谈过几个?”
老汪很是不服气,想当年他也算一表人才,部队复原回来分配到了市局,那在老家的婚恋市场上正经很是抢手了一阵。
“这个女生咱俩也算认识。”一直没说话的宣荀突然开了口。
“啊?”小陈一脸艳羡,这么漂亮的姑娘还真不多见呢。“你们认识?!不是,老汪也认识?”
老汪先是满脸懵懵,而后突然灵光一闪,猛拍了下自己的大腿,“那,那个……女二号啊!”
傍晚,日落洒金。
刑警队的询问室里,权佳宝端正的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直直的,小鹿般的双眼微垂,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遮出一小片阴影。
这个姿势她已经保持了一刻钟了。
宣荀坐在她的正对面,不急不恼,手上拿着份《八周刊》看的津津有味。
“说说吧,早说早完事。” 时钟来到晚六点,老汪站起身,伸了伸腰,拿起桌脚的暖水瓶,给自己的保温杯添了些水,又瞥了眼对面的女孩,温和的说道。
“不是不想说,而是没什么可说的。”权佳宝轻声细语的开口道。
“那我起个头,就说说张大飞吧。”老汪从档案袋里,拿出那张中午得到的照片,轻轻晃了晃。“在这儿呆的久了,万一让八卦记者得了消息,你不更麻烦。”
权家宝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个故事有点长,含盖了两个年轻人绚烂而又悲哀的十年青春。
这可其中滋味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便就已匆匆失去。
上午他们几人将张大飞的家里里外外搜查了两遍,说来也怪,家中除了这张被包裹仔细、贴在音响底座之下的照片外,再也没有找到任何一张相片。
屋内整洁干净,手表、钱包也都在抽屉里且没有被翻动过的迹象,室内更无明显的打斗痕迹。再结合高亮给出的初步尸检报告来看,张大飞的死因很可能是意外堕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