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银员明摆着欺软怕硬。
他不耐烦地抿嘴，但是在看上去气势汹汹的路云笙面前还是收敛了许多。
“这世道哪还有人收现金啊？不都是扫码支付吗？再说了，他这钱皱皱巴巴的，收了找给谁啊？”
环卫老人低着头把两块钱收起来。
对路云笙说：“小伙子，算了吧，我回家喝水也是一样的。”
“不可以的，爷爷。”
岁岁揪揪环卫工老人的衣角，“你的嘴巴都干到起皮啦，我的水水给你喝。”
岁岁把矿泉水盖子打开。
递给环卫工老人。
收银员见状立马说：“小朋友，你的水还没付钱呢！”
路云笙把一张红色毛爷爷拍到桌上。
“他们俩的水，我付。你找钱。”
收银员拿起红色毛爷爷，放到灯光下面检查半天，发现是真的以后，无奈道：“我找不开，你扫码吧。”
路云笙始终板着的脸露出冷笑。
“我帮你。”
他拿出手机拨打墙上挂着的便利店老板的电话。
等收银员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伸手去抢路云笙的手机，“我收那老头的现金就是了，有必要给我老板告状吗？”
路云笙一个眼神甩过来。
收银员被他冷冽的眼神吓住，手僵在半空不敢动弹。
电话接通后，路云笙冷冷道：“你的员工找不开我的钱，还扬言便利店不收现金，只能扫码支付，麻烦你带着零钱过来。”
“我能找开！”
收银员开始着急地大喊：“老板，我可以找来的，不用过来。”
路云笙淡淡瞥他一眼。
挂断了电话。
“现在还收现金吗？”
“收收收。”收银员本来是嫌麻烦加上觉得环卫老人太脏，所以不收他的钱，却没想到碰上了硬茬。
他忍住翻白眼的欲望，找出九十六块的零钱交给路云笙，“这下满意了吧？”
“你工资多少？”
路云笙冷不丁开口，那淡然的目光仿佛能看穿收银员的内心。
收银员哆哆嗦嗦回答：“一个月三千，怎么了？”
路云笙冷笑道：“环卫工的月工资跟你差不多，所以你哪来的资格瞧不起他？”
收银员却觉得他胡搅蛮缠。
“我不是都已经收你们现金了吗？到底还要怎么样？”
“给这位老人道歉。”
路云笙语气笃定。
环卫工老人连忙说：“小伙子，谢谢你帮我，但是用不着道歉的啊，我身上本来就很多灰尘，我现在就走。”
岁岁拉住要离开的环卫工老人。
“爷爷，那个人做了错事，就应该跟您道歉的，而且您一点也不脏，如果没有你们这些环卫工帮我们打扫城市，我们的城市就会变得脏脏的。所以您是最干净的人。”
桃子老师上课的时候就跟他们说过。
一定要尊重环卫工和保洁这样的职业。
所以岁岁也觉得他们很了不起。
收银员脸一阵红一阵白。
“没必要那么欺负人吧？我都已经知道错了不行吗？”
跟这老东西道歉实在是太丢脸了。
路云笙晃晃手里的手机，里面播放的是刚刚收银员瞧不起环卫工的全过程。
“如果你不鞠躬道歉，我不介意把视频发到网上让你出名。”
现在短视频基本全民都刷。
收银员也清楚他这样的行为放在网上是要被喷死的程度。
他弯下腰，语气不情愿地说：“我对不起这位环卫工，刚刚不应该不收现金，不应该歧视你的，请你原谅我。”
环卫工老人连忙摆摆手。
“好了，我原谅你了。小伙子和这位小朋友，咱们走吧。”
路云笙这才放过收银员。
和岁岁一起扶着脚步踉跄的老人离开了便利店。
老人的清洁工具就放在店前马路牙子上。
路云笙面色如常地拿起扫把和簸箕。
被老人连忙制止，“哪能要你拿呀？你身上那么干净。”
路云笙坚持道：“我力气大。”
岁岁在旁边笑着说：“爷爷，我哥哥是想帮您的，您让他帮帮忙吧。”
小朋友都这么说了，老人也不再拒绝。
“你们俩真是好孩子，我外孙女还活着的时候跟你们一样好。”
岁岁的大眼睛溢满悲伤。
“爷爷，您的孙女……”
环卫工老人叹道：“我年轻时不懂事，没什么本事。我前妻就带着女儿离开了我，这些年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后来我女儿结婚，生了孩子。”
“他们一家三口也会来看看我。”
“听我女儿说我女婿是在大户人家里开车的，工资挺多。我外孙女也考上了好大学，生活也算是比较开心。只可惜后来我那前妻得了病，花光了家里不少的积蓄。”
“我就出来帮忙扫扫大街之类的，虽然钱不多，但也能帮点忙。”
老人顿了顿，继续往下说：“前两天我女婿车祸去世了，警察还上门告诉我，说我女婿故意伤害他的老板……”
岁岁和路云笙对视一眼。
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这老人的女婿就是楚鹤汝的司机！
“我女儿说什么都不肯信，说我女婿不是那种人，他很老实很善良。”
老人的眼泪就这么掉了出来。
“我们约好去找律师帮我女婿申冤的，可我前妻、包括我女儿和外孙女都在回医院的路上被车撞死了。”
他捂住自己的眼睛。
像个孩子般号啕大哭。
“我白天刚去医院给她们收了尸，警察还告诉我那个司机是喝醉了酒。”
“我晚上睡不着，就只能出来扫扫地。”
“我这辈子过得晦气，我死就行了，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家人？！”
“死的为什么不是我啊？！”
岁岁没想到司机的家里人居然也出车祸身亡了，她手足无措地看着老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岁岁只好去看对面沉默寡言的路云笙。
希望他能帮帮忙。
但是路云笙哪会安慰人，他听着老人的哭声皱了皱眉，似乎也是在苦恼应该怎么安慰比较好。
也许现在，沉默是更好的安慰。
等老人的哭声渐渐停止之后。
路云笙直言：“能带我们去你家里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