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本来还在跟孤魂野鬼们道别。
手背上突然传来轻又软的触感。
她的小脑袋呆滞几秒,垂着脑袋去看躺在病床上的人。
楚可颜那双始终闭着的眼眸。
竟然已经是睁开的状态了!
岁岁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她伸出小手揉了揉,发现自己并没有看错。
楚可颜是真的醒了!
还眼都不眨地注视着她!
岁岁的双眸瞬间就开始泛酸,她贴近楚可颜,不敢出声去打扰脸颊依然苍白、毫无血色的妈妈。
就算路聿风之前跟她说过很多次妈妈很爱她。
就算她在妈妈昏迷的时候跟妈妈说了不少的话。
岁岁心中也产生了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她会是妈妈喜欢的模样吗?
妈妈会不会觉得她没有那么乖?
岁岁豆大的泪珠坠在脸蛋上,楚可颜虚弱又迟钝地伸手给她擦干了。
这一举动让岁岁霎时回过神。
立马踮脚按下了床边的呼叫铃,又拿出电话手表通知了正在连夜加班的路聿风。
岁岁的眼睛快要贴在楚可颜的脸庞了。
她怕吓到楚可颜似的小声问:“妈妈……你很难受吗?”
楚可颜张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昏迷了太久,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她的眼睛已经能看清东西。
她深深地看着岁岁的稚嫩又粉扑扑的脸蛋,下一刻,眼泪就流出来了。
路聿风和护士赶来病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母女俩相拥而泣的场景。
从公司到医院半个小时的车程,被路聿风硬生生缩短成了十分钟,甚至因为车速过快招来了交警。
等看见楚可颜真的醒来的时候,路聿风才感觉自己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楚可颜余光瞥见呆站在门口的路聿风以后,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哭得更狠了。
眼泪像决堤的河流,在乌黑的睫羽下簌簌地汹涌而下。
路聿风阔步走过去,用宽阔的胸膛紧紧地拥住了他的妻子和他的女儿。
本来准备给楚可颜检查的护士安静地退到了门后,给好不容易团聚的一家三口独处的时间。
此时此刻,唯有眼泪能够代替话语。
不知是过了一分钟还是一个小时,路聿风和岁岁才听见楚可颜嘶哑到粗粝的微弱气音。
“……是……梦吗?”
“不是。”
路聿风几乎是立刻就回答她:“你没有在做梦,你现在在医院,在我们自己家的医院,医生和护士都在,没有人能够再伤害你分毫。”
“嗯嗯!”岁岁也哽咽道,“妈妈,我也不是梦噢!”
楚可颜感觉自己的心化成了水,被岁岁乖巧软萌的模样捏成了各种形状,她抚摸着岁岁的脸庞,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亲。
沙哑地喊她:“我的宝贝。”
岁岁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羞涩地红了脸颊。
……
楚可颜的身体状况太差了。
她之前被江森关在疗养院五年,本就耗空了身体,后来还被清扬道长打碎魂魄,差点变成植物人。
医生说她至少要住院治疗一年,身体才能彻底恢复成原来的健康。
路聿风跟医生讨论完病情回病房时,岁岁枕在楚可颜的腿上睡得很熟。
楚可颜用眼睛细细临摹着岁岁的脸。
像是要把她的五官细节都清晰地记在脑海里,生怕以后就看不到了。
路聿风坐到她床边,低声说:“岁岁之前为了求到药草,奔波了好几天,现在睡得那么香,应该是累坏了。”
楚可颜轻声道:“岁岁长欢聚。我喜欢这个名字。”
她的喉咙虽然还是干涩,但已经能顺利地说话了,她殷切地看向路聿风:“岁岁刚出生的时候就失踪了,你是怎么找到她的,你们这些年过得好吗?还有,江森告诉我你出车祸去世了,我现在知道他是骗我的。当年那场车祸,是不是对你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害?”
她有太多的疑问,问到最后甚至没忍住呛咳起来,怕吵醒岁岁硬生生忍住了。
“你先别着急。”
路聿风给她倒了杯水,喂她喝完了。
楚可颜的喉咙才好受了些。
路聿风其实并不想在楚可颜刚醒的时候就告诉她这些事情,但他不说的话,楚可颜会更容易乱想。
于是,他用委婉的语言把他在医院昏迷五年,以及岁岁喉咙先天有疾,在牛家村受了四年多的苦才被找到的事情告诉了她。
只是还没说完全,他已经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楚可颜心疼到止不住地啜泣。
连肩膀都在不停地抽动。
路聿风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好了,都过去了,岁岁和你都已经回家了,再哭连视力都要变差了。”
楚可颜抽噎着回他:“我两只眼睛视力都是1.0,不可能哭成近视的。”
路聿风失笑。
“对不起。”楚可颜埋在他的肩头小声地呜咽,“我不知道你们居然受了那么多的苦,对不起,如果我能早点从江森那里逃出来就好了。”
路聿风半开玩笑地说:“这也能怪到你自己身上啊?那我也说都怪我,如果我能早点看破江森的真面目,早点对他设防,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胡说。”楚可颜瞪他一眼,“你哪能知道江森那么变态?”
“所以啊。”路聿风说,“别在心里折磨自己了,你要真觉得对不起岁岁,以后就好好地陪着我们。”
楚可颜知道自己再后悔也没用。
肿着眼睛点了点头。
看着岁岁红扑扑的脸颊,楚可颜情不自禁地感叹:“她好漂亮,睫毛那么长,鼻子那么翘,还白白的。不愧是我生的。”
路聿风也说:“她很听话,特别让人省心,虽然我觉得小孩子调皮些更好,但是岁岁是个很容易共情的小朋友,跟你很像。”
楚可颜越听心越软:“你教得好。”
“不是我的原因。”路聿风否认道,“牛家村的那位长辈教会了她爱和责任,让岁岁小小年纪就那么乖巧,我们要好好谢谢那位长辈。”
楚可颜无比赞同:“等我恢复以后,我们就带着岁岁去祭奠她的奶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