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新萤进来唤人用膳,江醒发现一上午的时间已过去,窗外的日头已在正中,“楚师兄,我们一道去用膳。”
楚聿云起身,看着他案上几张草稿,眼神示意他写什么。
江醒拢了拢纸张,“我看书有记手稿的习惯。”
“难怪你存了这么多手稿,走吧,不是说用膳么。”楚聿云先走了出去。
江醒后面跟上,“也不知楚师兄喜好,备的吃食都是陵州家常菜。若是有想吃的记得告诉我。”
楚聿云握着筷子,看着一桌的菜色,“如此就好,我对口腹之欲倒不重。”
江醒见楚聿云一举一动透露着世家子弟的仪态,真是公子气翩翩。
午膳过后,江醒心想这会儿也该回去午憩了。可眼前人先自己一步,又朝着书房去,不由得顿住脚步,“楚师兄不用回去午憩吗?”
“午憩?我平日里较少午憩,你若是要午憩,自行去,我再去看会儿。”
他坦荡的说着话,江醒心里想就不该心软让人来了家里,如今请神容易送神难,勉强道,“我近日睡多了,也不用午憩。”
楚聿云勾着唇转身进了书房,朝江醒刚刚坐的位置走去,拿起案上的纸张,上面画了座山,还有小道。猜测道,“这是你看了游记上的山画的?”
“嗯,看了不少游记,有些难免夸张虚构,所以有时为了确定是不是真的如此,就会仿着书上所写,将景画出来,推敲真实性。”
“你这么看书,也能觉得有意思?”笑了笑,突然懂了他看话本子放松的爱好,这人连看本游记都要辨真伪,不过亏得他爱记手稿,否则自己怎会发现他的有意思之处,总不能跳进他的脑子看。
“所以山和小道你根据书上描绘的来画,是真的如此吗?”
“嗯,按照所写的一一画下来,方向和位置确实正确,而且书中所说的山就在陵州,不过我没去过。”
“哦,这么巧。”楚聿云又认真看了他画的图,提议道,“不如再过几日你伤势好点,我们拿着你画的图,去寻这座山如何,更能分辨个一二。古人不也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江醒被说动,但单独与他出行之事.......
看出江醒的意动,楚聿云也不容他多考虑,“那就如此说定了。对了,我看造船的手稿,书上的秘技,你当真做了出来?可否跟我仔细说说。”
江醒听他问造船的事,从手稿中找出几张当初造船的草图,拿着笔坐到在他身侧坐下,将秘密之术掰开了说,仔细比划给他看。
楚聿云看着专注审慎为他讲述,眉眼间的光辉晃得人不敢直视,浓密的鸦羽随着他说话颤动,看他皙白的脖间喉结跟着滑动,心中突然无端生出可惜。
微微摇了摇头驱散那不合时宜的想法,开口问道,“所以你把秘技也给了越州的纪家?”
“嗯,我一开始就想拿秘技同纪家换码头的一席之地,即使我不给,秘技的事也迟早会被那三家蛰摸透,与其让他们摸索出来,还不如一开始就给纪家。
要做商船的生意,越州官府师兄帮我打了招呼。光有官府同意还不够,纪家是越州的船老大,如果他家不同意,码头就不会有位置给我的商船停靠,所以给了纪家,既能换得码头一席之地,又能卖个好,何况造船秘技也是书上得来的。”
“江师弟,我发觉你真的是通透之人,别人视为珍宝的物件,到了你眼里,也不过是寻常之物。”他更想说的是,是不是独身惯了,太过清醒的知晓结局,所以干脆全然不在意,免得到头来心伤难过。
“倒也不是我通透,不过时局摆在眼前,纪家在越州是百年的行船世家,码头拜不好,莫说做生意,可能我和我家人的命都要搭进去。商贾行商不仅要征得官府的同意,还要逢迎地方的豪族。”
抬眼瞧着楚聿云一脸深沉的看着自己,想起这些世家子弟对商贾的鄙夷,不自在地笑了笑起身回到刚才位置,“我话多了,还清楚师兄莫见怪。”
楚聿云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有心想解释,“我对于商贾的印象其实也不算偏见,当初在北地边疆遇到过不正当手段牟取暴利的商贾,私通贸易引来横祸为朝廷所不容。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本分行商,想必这商贾的名声也不至于这么坏,让人鄙薄。”
他看到江醒笑了,不知能不能让他明白自己的意思。江师弟真如方煜所说像个宝藏,让人不住想与他亲近,挖掘更多的惊喜。
头几日,楚聿云日日来江醒家的书房与他相伴,或者上午或者午后来,江醒还不习惯,叫了谢灵犀也来凑热闹,不想那家伙竟然比自己还要胆小,来了两次就不肯再来,说什么楚公子身上杀气重,自己怎么感觉不到。索性慢慢习惯,两人相安无事看书,时不时还要给他解说下手稿上的疑问。
今日日升还不见人来,江醒想着等过了晌午后指定要来人,昨夜忙的太晚睡,趁着人还未来,午憩一会儿,看着窗外的烈日懒得动,索性就在书房的美人靠浅睡会儿。
楚聿云如今进江家别院堪比自家院子自在,几日的相处终于让江醒对自己有所松动,时不时还能听他提起过去的事。
自己为了使他放弃对自己的戒心,可谓用心良苦,怕他多想,不得不循序渐进,一日出现个半日,这还是他反复克制的时辰。
实在是江醒太过谨慎,总觉得他身上还藏着什么谜团。使他总与人保持距离,好在自己放下身段想要刻意接近的人,就没有失败的说法。
楚聿云今日用过膳后就想过去,怎料北地突然来信,一番耽误,提早用了午膳就过来。一进门见到的是江醒侧身以手支额似是在美人榻上午憩。
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慢慢进门,骄阳透过层层纱幔倾泻进来,室内的冰块冒着丝丝凉气,他一身月白长袍,那张比姑娘还要精致的小脸如今双眼紧闭,若不是知道他是男子,说不得要怀疑是神女下凡。
他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近日真是与他走得太近了,连想法也被影响。坐到往常的位置,连翻书也刻意放轻了动作,眼神还是会不住的朝美人榻上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