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醒确认方煜听劝走了，才放下心来，话说他们两人都比自己大，怎么话没说上两句就要打起来，方煜幼稚就算了，怎么楚公子也如此，师兄说他是京师公子心目中的偶像，莫不是诓自己？
明日，不，今后师兄若是不来，自己定不跟着这两位瞎掺和，跟他们出来太危险了。
江醒与楚聿云站在船头，两人各怀心思，谁都没有开口。
江醒先反应过来，为了不显尴尬，主动说起了长秋湖，“听说长秋湖夏日是消暑圣地，果然名不虚传。”两侧的杨柳树荫茂盛，枝条依依垂下，既能遮阳，又是一道风景。
“听说？难不成你也没来过长秋湖？我听景熙提起过，你自小就在陵州。”
江醒低头浅浅一笑，“只有一次，有一年中秋夜有幸与师兄一同赏过长秋湖的美景。小时候身子弱，家中不让靠近水边，长大后觉得不如在家看闲书消磨时光。平日里路过也未曾特地来逛过，夏日白日来消暑也是头一回。”
“如此说来今日你必要好好感受下长秋湖的美景，不辜负夏日好时光。”
“楚公子说得在理，也快离开陵州了，今日就把美景尽览眼中，他日想起又是一桩美谈。”
楚聿云听他提起离开的事，侧身将目光落到他脸上，那双眼眸里此时装着是一望无垠的碧湖，不见遗憾或不舍，当真是个洒脱得不能再洒脱之人。
“说来唐突，不过我有点好奇，我幼年曾受过刘老教导，先前去拜访老师，听他痛心疾首说起你，不愿去京师出仕为官，一心想回越州打理家中生意。”
江醒笑容一僵，“这事啊，后来我与老师说清楚了，老师也尊重我的选择。”
“若按照正常人来说，刘老举荐，入朝为官，是梦寐以求的好事，为何你不愿意？”
听他一副想打破砂锅问到底，江醒觉得自己就不该提起离开之事。
今日就不该跟他们出门，左顾右盼，想着怎么应付过去，“也曾心动过，大好的前程，人人渴望。但与我的初心相悖，当年无意间成为老师的弟子，受他多年教诲，我原本是因迫不得已原因，离开家来陵州养病，如今是时候回去了。”
“如此，往后要见你，只能去越州寻你。”
江醒没想他会说这话，说来二人真的不相熟，她记得自己去越州前，仅见过他两次。当时他见了自己，那种世家居高临下，对他的轻视之意，自己还是能察觉到。
怎么从越州回来，他突然对自己如此关注，好似自己是他认识多年的朋友，莫不是师兄又帮着自己说话？“楚公子说笑了，你事务繁忙，我无名小辈一个哪劳你惦记，”
楚聿云听着他回应，或许之前两次见他都带了敌意轻视，现下自己突然亲近的态度让他觉得不适，沉吟了一番，“深究起来，我年幼时也拜在老师门下，说来你我也算是同门师兄弟，你可以唤我师兄，或者唤我聿云也行，莫要再唤楚公子可好？”
江醒听了，心道老师教过的学生还真是不少，“我听师兄说起，你很早就去了北地？”
楚聿云微微一笑，“十几年前，老师在京师的国子监教学时，我有幸听他授课，周景熙方煜几人当时也是他的学生。后来老师才离开京师来了陵州书院。”
“楚师兄，我唤你楚师兄，可好？”
听闻他唤他楚师兄，楚聿云不由得松了口气笑了笑，“前些日子我在得月楼拿了你的手稿，等看完了，我到时候拿来还你。”
“额，不用归还，那些本来也是随手所写，本来是要毁去的，是师兄当时帮我收着。”
“那我能将得月楼还剩的手稿都要来吗？”
“啊？”
“我觉得你的手稿都颇合我胃口，可以吗？”
江醒听着自己的手稿竟有人特地要去看，觉得不好意思。先前在他府上喝茶，就告诉过他那些手稿大部分是天马行空的想法，或是古籍上看到兴趣之事去尝试的手记。
从前师兄看过还会夸赞自己，如今又多了一人愿意看，心中有种隐秘的骄傲，“那些本是我打发时间乱写的，楚师兄若是……若是想要随时可拿去。”
楚聿云拱了拱手，“我先多谢江师弟慷慨，手稿的记录不仅有趣还有用，若是将来要用，定与你提前知会。”
江醒喜不自胜又觉得不好意思，“你觉得有用就好，我家里的书房还放了些，到时候一起给你，若是单看得月楼的手稿还不全，加上家里存放的部分才完整。”
楚聿云见他说起手稿开怀的像个孩子，脸上不再是对自己的疏离，越发觉得果然从师兄弟关系入手，这步棋走的对，两人就着江醒那些手稿，竟越聊越起劲。
方煜拎着吃食来的时候，见两人有说有笑，故意站到两人中间去，“我就买点吃食的时间，你们就聊开了？”
瞟了楚聿云一眼道，“之前某人连门都不愿意让人进，怎么开始觉得她人好了？”
江醒悄悄扯了扯方煜的袖子，见他回头还一脸帮她出气了，要夸奖的傲娇模样，他怎么就不知道尴尬二字怎么写，非要提过去的事。
楚聿云见他拉方煜的动作，自然无比，所以不过一个多月他们就如此熟稔，自己想与他成为好友，想来也不难，微微倾身拱手道，“之前确实无礼了，请江师弟不要放在心上。”
江醒忙摆手，“楚师兄莫要如此，我早已忘记了。”
“楚师兄？江师弟？”方煜边将食盒递给江醒，边阴阳怪气道，“你们还认了师兄弟，关系这么近了？”
“楚师兄也得过老师的教导，走吧，进去看看你都买了什么。”怕他又说出什么话来，他不尴尬，尴尬的人可是她，江醒拉着方煜进了船舱。
方煜献宝似的打开食盒，“你看我给你买了冷淘，这一份我特地让他们多放了蜜，他们说小姐姑娘们最……”
察觉到楚聿云也跟着进来，江醒在桌下给了他一脚，板着脸瞪着他，真的是气人。
方煜被踢了下，也不生气，面上还是笑嘻嘻的，将勺子递给她，“来，莫生气，这份给你吃。”
招呼着楚聿云，将食盒里的糕点，莲蓬都一一拿出来。“聿云快来，冷淘可要化了。”
楚聿云在江醒左手边的位置坐下，与方煜面对面。
江醒瞧见他还买了莲蓬，放下勺子，拿起了莲蓬，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满是笑意。
方煜见她喜欢自己买的莲蓬，笑着拿走，“你先吃冷淘，不然一会儿化了，等会儿我给你剥莲子吃。”
楚聿云面前不好再踢他，江醒朝他白了一眼，压低声音，“我自己会剥。”
楚聿云越发觉得怪异，若说他重规矩的人，那么方煜是将世家高高在上的架子刻在骨子里的人，何时这剥莲蓬伺候人的事，他也愿意做？低头就着吃冷淘的空将眼中的探究收起。
江醒用勺子舀了勺冷淘放进嘴里，确实甜滋滋想来是多放了蜜，上面还缀着红豆，不由眯着眼享受。
方煜瞧她吃得开心，心痒痒也想尝尝她碗中的味道，伸手迅速从她碗中挖了一勺，放在嘴里，果然她的碗中比他那份好吃。
江醒又被他吓了一滞，“你这人怎么这样。”
“你这碗多放了蜜，我尝下又如何？不乐意的话，我这碗也给你尝一口。”说着他将碗朝她位置推了推，面上尽是小孩得逞的模样。
江醒气得不知说甚，半晌说就憋出一句，“你莫要再如此。”低着头不理会他。
方煜发觉楚聿云面色高深的在看他，也丝毫不介意，还朝他举了举手中的勺子，埋头吃东西。
楚聿云被他坦荡的表现弄得反而觉得自己多心，也勾了唇低头尝起冷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