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叙:“……”
他面无表情的看向沈知节,“你拉住我就是想和我说这个?”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沈知节自知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我如果现在和你说别的,你会坐下来跟我好好聊聊吗?”沈知节常年挂在脸上的笑此刻已经完全不知道被抛弃在那个角落里。
“顾叙,你根本就不想和我说话,如果你生气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别忍着,你从半个月之前,状态就一直不太好……”
“沈知节,我……”顾叙打断沈知节的话,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顾叙。”沈知节原本只是拉住顾叙的一只胳膊,在察觉到顾叙的不对劲之后,他把人转向自己,双手钳制住顾叙的肩膀,语气也温柔下来,“有什么话跟我说好不好,你别这样,我看着心里不好受。”
顾叙看着面前的人,嘴张张合合,片刻后他垂下眼睫,拨掉沈知节的手,“有什么话之后再说吧,我今天还有事要忙。”
他说完也不管沈知节是什么反应,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医院。
这是沈知节在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内,连续看了两次顾叙离开的背影,说不难受是假的,可是他现在更担心的是顾叙的状态。
就他现在和顾叙的关系,恐怕他说什么顾叙都不会听。
沈知节衡量再三,拨通了周子秋的电话。
“喂,怎么了?”周子秋的车还没开出医院的停车场,就接到沈知节打来的电话。
“最近盯着点儿顾叙,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你叫几个人守着他,别让他出事儿了。”
谁知道周子秋听了后竟然淡定的笑了一下。
“你说那小子啊,他不是交了女朋友吗,可能和女朋友吵架心情不好吧。”
沈知节握着手机的手猛的一紧,“女朋友?”
“对啊。”周子秋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顾叙从前一段时间开始,就天天和一个长得贼可爱的女生在一起,那女生总往顾叙身上黏,顾叙也没推开,这还不是交女朋友了?”
听到周子秋的话,沈知节一瞬间沉默下来。
没错,顾叙在之前亲口说过的,女孩子这种生物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呢。
是啊,谁会不喜欢呢。
沈知节嘲讽的闭上眼睛,“没事就好,我一会儿要去查房,先挂了。”
这通电话打完,沈知节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他瘫坐在椅子上,大脑在那一刻完全停止了运转。
就这样不知道坐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门外准备跟着他一起去查房的小护士轻轻叫了两声,“沈医生,到查房时间了,我们现在要过去吗?”
被小护士这么一喊,沈知节倏然从飘忽中回过神。
“你先去准备吧,我拿上就来。”
他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神情淡然的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
江一臣的身体在逐渐好转,周子秋的调查也逐渐有了眉目,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尤其是白祈,这小子像是突然开了窍,一门心思的想要变成江一臣喜欢的样子,还因为这个,趁江一臣休息的时候来找他询问江一臣喜欢什么样的人。
沈知节不去主动霍霍白祈,没想到白祈主动送上门来,玩心一起,沈知节笑眯眯的给了白祈一个十分确切的答案——一臣喜欢有个性的。
沈知节想到白祈会信,但没想到他能做的那么彻底。
在江一臣病房看到打了耳钉,换了行头的白祈的时候,饶是他控制力再好,也不免怔了一下。
当然,也只是那一下,下一秒,他就笑着找借口离开了病房。
笑话,要是让他家小狐狸知道他诓了白祈,那他不得想着法的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
自己的感情无疾而终,但是看别人谈恋爱让人的心情也很愉悦,尤其这个恋爱还是他给出的主意。
虽然先不说这个主意是好还是不好,但至少出了。
按有用程度来说,总比周子秋那个总在别人气氛最好的时候闯进来的家伙要有用的多吧。
有了白祈和江一臣的插曲,再加上每天大大小小的手术工作,沈知节和顾叙的关系竟然也就这么平淡了下来。
周子秋依旧会在群里活跃,和他闹得最多的就是白祈,顾叙说他最近忙,只是偶尔会像以前一样,像个猹一样到处找瓜吃,其余时间大部分都安静。
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谁都没有太在意。
沈知节强迫自己不去在意顾叙的生活,只一门心思的给自己多加了好几台手术。
……
事情发生的那天,沈知节总觉得心里很烦躁,像是一种不祥的预感,潜意识里他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下午有一台手术,这台手术直接做到了晚上七点,出来后还没来得及把衣服换上,他就收到江一臣的消息,说顾叙联系不上了。
在他们几个以往这些年里,绝对不存在联系不上这种情况,出现这种情况的唯一解释就是出了什么他们不能接电话的情况。
沈知节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顾叙前一段时间略显疲惫的状态。
他疯了一般的给顾叙打电话,结果意料之中的没有人接。
沈知节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冷静下来,他们的手表有报警模式,顾叙现在没按就说明他现在应该还没出事,而且周子秋现在已经去调查顾叙电话的位置了,相信不久之后就有结果了。
可事情就是这样,你越不希望发生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沈知节为了平复自己的情绪,刚接了一杯水,就接到白祈的电话。
“喂,小白。”沈知节强行掩下自己的焦躁,但语气中的疲惫却完全掩饰不住。
“沈哥,”白祈的的声音听起来万分焦急,“顾哥出事了。”
“啪”的一下,手中的水杯就这么落了地,沈知节在听到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腿甚至都不经意的颤了一下。
“顾叙,他怎么了?”话问出口,沈知节才发觉自己的声音都在抖。
他没有管地上碎掉的玻璃水杯,连外套都没拿就冲出办公室。
听着电话那端白祈给他形容发生的事情,他的心脏像是被揪起来了一样。
“小白,电话别挂。”
那边的白祈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直接就把电话电话给了江一臣。
比起白祈,江一臣了解的情况显然更细一些,但也只限于从暂时调查和听到对面的情况上来判断,顾叙那边到底遇到了什么情况,他现在的状况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沈知节收不到顾叙的警报,只能从江一臣的电话里听到来自顾叙那边的声音。
顾叙的声音是嘶哑的,听起来就像是声带被撕裂了一般,沈知节从来不知道心脏会疼到这种程度。
哪怕他之前感觉顾叙再也不可能理他的那个时候,他的心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痛到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可以接受顾叙不理他,但他接受不了顾叙受到任何伤害,顾叙此刻的嗓音就像划在他心上一样,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明明已经担心到连手都在抖,但沈知节却还在尽力维持自己的理智。
顾叙那边正在套话,从他们的对话内容,他知道他的医院内部有需要处理的人。
这边听着收集到的信息,那边沈知节已经联系医院信得过的人开始了清理动作,他开着车,目的地直奔他们约好的闲居,他现在做不了什么,一切都要等查到顾叙具体的位置才能行动。
电话那边,对方一直在劝顾叙答应什么,但顾叙始终没有松口。
或许是顾叙的坚持惹怒了对方,对面的人终于开始对顾叙动手了。
他们中有一个人想要得到顾叙,可就是因为这一个人的提议,让其他人都兴奋起来。
或许对他们来说,顾叙就是一个人质而已,而且这个人质只要还在他们手中,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着的,作用都是一样的。
对方那群人很明显的知道,以他们兄弟几个的关系,哪怕顾叙变成了尸体,他们也会因为想要这个尸体不敢太过放肆的对他们做什么。
仗着这点,他们敢对顾叙为所欲为。
电话那边乱糟糟的开始动起来了,顾叙的声音一声接一声的传进沈知节的耳朵。
“别碰我。”
“滚开,离我远点。”
因为太混乱,顾叙最后好像还被踢了一脚,他闷哼一声,似乎没有再挣扎了。
那边最后是什么结果沈知节就算没有看见,也大概能猜得七七八八,从对面骂骂咧咧的对话来看,这个药,应该还是打到了顾叙的身体里。
沈知节握着方向盘的手死死的紧握着,他的脸看起来面无表情,但是他手上的青筋却很明显的表露了他现在的情绪。
这是沈知节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度日如年。
现在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在他的世界里都是无比难熬的存在。
顾叙以往的生动活泼在他脑海中一帧一帧的闪过,或是活泼的,或是被惹炸毛的,还有郁闷的,生病时虚弱无力的,都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又一幕不间断的出现。
如果……如果顾叙出了什么事……
沈知节不敢往那个方向想。
“嗡嗡。”
江一臣那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西山,顾叙在西山。”江一臣还没说话,周子秋的声音就率先传过来。
沈知节的心“嘭”的一跳,突然就像被注入了新的血液一样跳起来,他调转车头,直接往西山的方向开去。
西山的范围很大,沈知节从现在的位置开过去起码要二十分钟,可他等不了那么久。
他一脚油门踩到底,也不管路上遇到的是红灯还是绿灯。
周子秋听到沈知节说十分钟赶到西山的时候,就差没在电话里揪着自己耳朵骂了。
他知道这么做危险,可是他没办法不这么做,他难道会不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吗,可是他能怎么办,他现在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能冷静下来开着车,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忍耐了。
顾叙那边静下来以后就一直没再发出过声音,按理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大的好消息,可沈知节心里也清楚,现在没声音没问题,但只要有了声音,那就绝对不是顾叙能承受的后果。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听到顾叙那边一声压抑的呻.吟。
“顾哥他……”白祈的声音紧跟着传来,听起来紧张的不得了。
“他能忍。”沈知节咬着牙,“他是顾叙,他不会有事。”
他自己也不清楚这句话是在对白祈说还是在安慰自己,他只知道,他得相信顾叙,他现在除了相信顾叙他没有别的办法。
而且……这也是他安慰自己的唯一方法。
如果,如果顾叙最后真的出了什么事,只要顾叙愿意,他可以照顾他一辈子,他不在乎别的,他只要顾叙。
“你们……还……真是慢啊……”
沈知节听到顾叙开口,心里瞬间揪了起来。
顾叙一句话要断断续续的拆成好几个词才能说的出来。
“我……听见……有人来了,我的……意识也……也快不清了,我……尽力了。”
“沈……沈知节,我留了东西……给你,在……银行的……保险箱。你用……你的身份证……就能……取。”
“混蛋……沈知节……你混蛋。”
沈知节说不清自己此刻心里是什么感受。
他这一晚上经历的感受实在太丰富了,从疑惑到焦急,到知道顾叙出事以后情绪的崩溃,现在听到顾叙带着哭腔骂他混蛋,又绝望的挂掉了他手表上的通讯,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都被抽走了。
通讯断掉,脑海中在不断循环播放着里面传出来的最后一句话。
“他要自杀……”
他要自杀。
沈知节当了这么久的医生,从来没有放弃过任何一个患者的生命,他做了很多别人不敢接手的手术,救了很多已经被诊断书判了死刑的病人,但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他救不了顾叙。
他救不了他爱了十一年的那个在阳光下对他笑的男孩。